九月的陽光透過香樟樹葉,在龍華高中的走廊上灑下細碎的光斑。林晚星拎著帆布包,腳步放得很輕——包里裝著女兒江念初愛吃的葡萄,還有剛從學(xué)校食堂打包的糖醋排骨,今天初中部沒她的課,特意繞路來高中部看看。
剛走到高二(1)班門口,就聽見里面?zhèn)鱽砀O窸窣窣的動靜。她扒著門框往里望,只見課桌被挪到墻邊,十幾個學(xué)生圍在教室中央,江念初扎著高馬尾,校服領(lǐng)口別著枚小小的“籌備組組長”徽章,正舉著劇本跟大家說話,側(cè)臉的弧度像極了自己年輕時的樣子。
“雨薇,你演的林曉收拾書包時,手指得蹭兩下課本封面,就像平時咱們摸練習(xí)冊那樣,”念初的聲音清亮,還帶著點沒褪去的稚氣,“別太快,要讓大家看出你舍不得……”
話音未落,林晚星就看見人群里的張雨薇突然紅了眼。女孩捏著劇本的手微微發(fā)抖,眼淚砸在紙頁上,暈開“輟學(xué)”兩個字的墨痕。周圍的同學(xué)都愣了,念初趕緊放下劇本,從口袋里掏紙巾,動作慌亂得像只小松鼠。
“怎么了呀?是臺詞太難記了嗎?”念初蹲在張雨薇身邊,聲音軟下來,“要是不想演這個角色,咱們再換……”
“不是的,”張雨薇哽咽著搖頭,“我……我想到我奶奶上周摔了,爸媽在外地打工,我昨晚跟她視頻,她還說不用我回去……就像劇本里的林曉一樣,我覺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林晚星心里一軟。她教初中時見過太多留守學(xué)生,知道這種“想幫忙卻幫不上”的無力感有多磨人。她輕輕推開門,帆布包上掛著的“龍華三中”?;栈瘟嘶?,引得學(xué)生們都看過來。
“江念初同學(xué),”林晚星笑著開口,故意板起臉又很快破功,“你們這是把教室改成排練廳啦?”
念初回頭看見她,眼睛瞬間亮了,跑過來拉她的手:“媽!你怎么來了?不是說下午要備課嗎?”
“備課哪有我女兒的短劇重要,”林晚星捏了捏她的臉,目光轉(zhuǎn)向還在掉眼淚的張雨薇,慢慢走過去蹲下,聲音放得溫和,“雨薇是吧?我是念初的媽媽,也是初中部的班主任,之前在校園藝術(shù)節(jié)上見過你表演,特別棒?!?
張雨薇沒想到是念初的媽媽,趕緊抹了把眼淚,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林老師好……我就是……一想到劇本里的事,就忍不住……”
“我特別理解,”林晚星幫她把亂了的劉海別到耳后,“我以前帶過一個學(xué)生,跟你一樣孝順,奶奶生病時,她也偷偷躲在教室后面哭。但你知道嗎?你剛才的眼淚,把‘林曉’的心事全裝進去了,這是最珍貴的東西——不過情緒就像咱們寫作業(yè)用的筆,太用力會斷墨,輕輕寫反而能把字寫得更穩(wěn)?!?
“筆?”張雨薇抬頭,眼里還帶著疑惑。周圍的學(xué)生也都圍了過來,連原本在擺弄道具的男生都湊了過來。
“對呀,”林晚星拿起張雨薇手里的劇本,翻到哭戲那頁,指尖點著臺詞,“你看這段,林曉不是一上來就哭的。她先看黑板上的倒計時,再摸書包里的課本,心里先‘沉一下’——就像咱們寫作文前要先打草稿,情緒也得有‘鋪墊’。等說到‘奶奶沒人照顧’時,眼淚再慢慢掉下來,就像筆鋒輕輕頓一下,既不會斷墨,又能讓大家看出你的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