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和宮。
暖閣內(nèi)炭火燒得正旺,驅(qū)散了初冬的寒意。
水仙正抱著永寧,用親自準備好的蛋羹一點點喂著永寧,永寧是個極愛笑的孩子,吃飯又很專注,明明是一樣暄軟的蛋羹,小家伙不知道怎么吃美了,捏住水仙遞過來的勺子“咯咯”發(fā)著笑。
看著可愛的女兒,水仙心中全是滿足。
她的面上也不由染上了極溫暖的笑,可這一抹淡淡的笑容,卻在看到聽露快步打簾進來的時候,微微一收。
聽露性子活潑,卻很少有如此慌亂的模樣。
水仙將手里的蛋羹交給旁邊的乳母,讓乳母和嬤嬤將永寧抱下去,等內(nèi)室除了她以外只剩聽露,水仙才緩聲道:
“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娘娘,林答應那邊……出事了!”
聽露語速極快,她年紀也不大,可已經(jīng)在剛才來時的路上迅速從紛亂的思緒里理清了一切。
“奴婢按娘娘吩咐一直讓人盯著,方才回報,那宮室內(nèi)長時間寂靜無聲,透著古怪。負責監(jiān)視的人不敢擅入,奴婢便冒險潛入查看,結(jié)果……”
想起剛才所見,聽露臉色忍不住泛白。
“結(jié)果正撞見林答應懸梁自盡!奴婢已將她救下,但人已昏迷,情況不妙!奴婢已經(jīng)喚了裴太醫(yī)去!”
水仙瞳孔微縮,當機立斷:“備轎!”
她離開前,召來銀珠,囑咐了幾句然后又讓淑兒去乾清宮通知昭衡帝,然后才坐進備好的轎輦,與聽露一起走入了后宮濃重如墨的夜色里。
那處宮室極為偏遠,蟄伏在黑夜里如同一個沉睡的巨獸,黑天的時候看過去,頗有一種這巨獸會突然醒來張開滿口獠牙吞噬一切的錯覺。
水仙知道婉妃將人趕了出來,如今林答應在昭衡帝那邊成了罪人,她只能任由婉妃安排給林答應偏僻的宮室。
她唯一做的,便是私下叮囑過內(nèi)務(wù)府那邊,不讓內(nèi)務(wù)府拜高踩低,借此折辱林答應。
沒想到
水仙按著額角,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的跳。
她一瞬間心中掠過自責,可又覺得林答應對自己心存算計,她若是幫她也是對拓跋、溫靜楓這種與她為善的人的一種變相的背叛。
在這種復雜的情緒里,水仙的轎輦剛在宮門外停下。
剛停下,水仙便聽到里面?zhèn)鱽砑毼⒌募妬y之聲。
她疾步而入,掉漆的殿門敞開著,一股混合著血腥、霉朽味的絕望氣息撲面而來。
只見殿內(nèi)燈火昏暗,小朵瘦小的尸身依舊躺在原地,身上蓋了塊不知從何處找來的白布,身下血跡已然干涸發(fā)暗,勾勒出令人心碎的輪廓。
而另一邊,林答應被救下后就被放在了榻上,頸間一道深紫色的勒痕觸目驚心。
她臉色青白,雙眼緊閉,若不是胸口還有微弱的起伏,幾乎與死人無異。
聽露正半跪在地,檢查著她的情況,旁邊是正在指揮臨時被分過來的宮女救人的裴濟川。
短短半日,一死一昏迷。
前一刻還活生生的人,下一刻便已陰陽兩隔。
這宮廷的殘酷,在此刻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水仙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翻涌與那絲物傷其類的悲涼。
她現(xiàn)在是皇貴妃,手握協(xié)理六宮的大權(quán),是這里唯一的主心骨。
水仙目光掃過全場,強自鎮(zhèn)定下來,刻意忽略了自己復雜的心境,有條不紊地吩咐道:
“聽露,你做得很好?!?
她先肯定了聽露的行動,隨即下令,“立刻去太醫(yī)院,傳些醫(yī)女過來,協(xié)助裴太醫(yī)救治林答應。要快!”
“你們幾個,”她看向臨時被喚來的幾個粗使太監(jiān),“將小朵的遺體小心移至偏室,尋一副好的棺木,妥善收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