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體內(nèi)那些未清除干凈的偽珠草藥性，依舊在隱隱影響著她的心神，讓她比尋常之人更加暴躁易怒，思緒混亂。

小朵忍著腿上的疼痛和心頭的酸楚，依舊堅(jiān)持著替她擦完手腳，又去整理內(nèi)務(wù)府送來的飯食，嘗試找點(diǎn)林答應(yīng)能吃的東西。

她看著林答應(yīng)如今的模樣，想起昔日那個雖然敏感怯弱，但偶爾也會對她露出溫和笑容的小姐，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這樣的打罵斥責(zé)，自打搬進(jìn)這里，已是家常便飯。

小朵身上新傷疊著舊傷，青紫交錯。

這日，林答應(yīng)又不知因何緣故狂性大發(fā)，將小朵好不容易燒好的熱水打翻，指著她的鼻子厲聲咒罵，語污穢不堪入耳。

小朵看著她扭曲的面容，聽著她口中那些完全不符合她性格的話語，終于忍不住了。

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不顧一切地?fù)渖先ケё×执饝?yīng)胡亂揮舞的手臂，仰起滿是淚痕和淤青的小臉，哭著喊道：

“小主！小姐！你醒醒吧！”

“您看看您自己，看看這里！那翠紫和徐太醫(yī)是合伙給您下了虎狼之藥啊他們把您的身子都糟蹋壞了！他們利用您，把您當(dāng)槍使，去害皇貴妃娘娘！”

“事敗了就把您推出來頂罪！您怎么還不明白??！奴婢……奴婢不能眼睜睜看著您這樣下去，看著您被他們徹底毀了啊！”

她哭得聲嘶力竭，試圖用最直白的話語，敲醒這個沉溺在虛假榮耀和瘋狂怨恨中的人。

許是小朵的哭聲太過悲切，或許是“翠紫”、“徐太醫(yī)”這幾個名字刺激到了林答應(yīng)混亂的記憶。

她掙扎的動作頓了一下，眼神有瞬間的迷茫。

小朵見狀，仿佛抓住了一絲希望，她緊緊抓著林答應(yīng)的衣袖，泣不成聲，試圖用往昔最溫暖的記憶來喚醒她：

“小姐……您忘了嗎？我們?nèi)雽m前，在家里的時候……你坐在窗邊繡花，奴婢在旁邊給你打扇子?！?

“您說過，宮里人心險(xiǎn)惡，我們不求什么大富大貴，不爭那些虛無縹緲的恩寵，只求我們二人能平平安安的，相互扶持著，在這深宮里活下去……”

小朵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描繪著那早已遙遠(yuǎn)模糊，卻曾經(jīng)真實(shí)存在過的，少女的簡單而微小的愿望。

“您還說……還說外面的糖人兒好看，比宮里的點(diǎn)心有意思……您不是這樣的?。∧趺磿兂涩F(xiàn)在這樣……嗚嗚嗚……”

往昔那點(diǎn)微不足道卻真實(shí)溫暖的記憶，與眼下這破敗冰冷，充滿絕望的現(xiàn)實(shí)形成了太過強(qiáng)烈的對比。

太痛了，痛得她不想清醒，林答應(yīng)的眸中涌現(xiàn)了一抹清醒，隨即化為了更深的，也是更徹底的崩潰！

“閉嘴！閉嘴！你給我閉嘴！”

林答應(yīng)猛地瞪大了眼睛，眼中血絲遍布。

她像是被最尖銳的刀子刺中了心臟，猛地發(fā)出一聲凄厲至極的尖叫！

“不要再說了！都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幾乎是瘋狂的，猛地將緊緊抱著她手臂，泣訴著往昔的小朵狠狠推開！

小朵本就跪著，身心俱疲，如何經(jīng)得住這充滿瘋狂的一推？

她驚呼一聲，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小朵的后腦勺不偏不倚，重重地撞在了身后那張破舊木桌尖銳的桌角上！

“咚”的一聲悶響，在寂靜破敗的宮室里顯得格外清晰。

小朵甚至沒來得及發(fā)出一聲完整的痛呼，干裂的嘴唇囁嚅了下，身子便軟軟地滑倒在地。

殷紅的鮮血瞬間從她后腦汩汩涌出，好似潑墨一般迅速地在地面上蔓延開來。

血，染紅了她散亂的頭發(fā)和身下冰冷的磚石。

小朵睜著眼睛，瞳孔里還殘留著未散的淚光和試圖喚醒林答應(yīng)的急切。

然而，那雙眼睛此刻卻已失去了所有神采，一動不動。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林答應(yīng)保持著推搡的姿勢，僵在原地，她看清地上的血跡，臉上的瘋狂一寸寸凍結(jié)起來。

她僵硬的目光看著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小朵，看著那不斷擴(kuò)大的血泊，仿佛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

“小……小朵？”

她試探著，聲音難掩顫抖地喚了一聲。

沒有回應(yīng)。

林答應(yīng)腿一軟，幾乎是爬著撲了過去，顫抖著手，想要去碰觸小朵，卻又不敢。

“小朵！小朵你醒醒！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她抱住小朵尚有余溫的身體，發(fā)出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嚎啕大哭，眼淚混著臉上不知何時蹭上的灰塵縱橫交錯。

“我錯了……我不是故意的……小朵，我錯了……”

“你醒過來，你罵我，你打我都可以……你別丟下我一個人……我害怕……我真的知道錯了……”

她用力搖晃著小朵的身體，仿佛這樣就能將她喚醒。

然而，懷中的人兒再也沒有絲毫反應(yīng)，那雙曾經(jīng)清澈，總是帶著關(guān)切望著她的眼睛，永遠(yuǎn)地失去了光彩。

鮮血染紅了林答應(yīng)的破舊衣裙，黏膩的觸感和濃重的血腥味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

這世上最后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無論她如何對待，都始終真心待她，愿意陪她共赴深淵的人，被她親手殺死了。

無法挽回的絕望，如同這深宮無盡的黑暗，將她徹底吞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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