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一閃,林婉兒呈上的玉簡出現(xiàn)在他身側(cè)的白玉案幾上。
張誠君抬手一招,玉簡入手。他閉上雙目,磅礴而精純的神識瞬間涌入玉簡。剎那間,離火城毀滅的慘烈景象、魔云吞噬的恐怖效率、難民潮的絕望奔逃、鷂眼十七最后捕捉到的深淵暗影…如同怒潮般沖擊著他的識海。尤其當(dāng)那份關(guān)于魔云吞噬速度的建模對比數(shù)據(jù)涌入腦海時——
“三百倍…于古籍所載蝕魂秘術(shù)…”這個冰冷的數(shù)字,像一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刺入他的神魂深處。
咔嚓!
一聲極其輕微、卻被閣內(nèi)死寂放大了無數(shù)倍的脆響。
張誠君手中那只溫養(yǎng)了千年、由萬年暖玉雕琢而成、此刻正氤氳著清心凝神茶香的玉杯,毫無征兆地布滿了蛛網(wǎng)般的裂痕。滾燙的靈茶從裂縫中滲出,滴落在他一塵不染的青袍下擺,洇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他卻渾然未覺。
不是簡單的復(fù)蘇!
更不是按部就班的自我修復(fù)!
這速度…這效率…這貪婪到令人發(fā)指的吞噬欲望…絕非一個殘魂依靠本能緩慢蘇醒能達(dá)到的!有什么東西…或者說,有什么“人”,在喂養(yǎng)它!在加速它的回歸!這個念頭如同九幽寒風(fēng),瞬間凍結(jié)了他四肢百骸。
“師父!”身后傳來數(shù)聲壓抑著擔(dān)憂的低呼。
張誠君緩緩睜開眼,眼中那慣有的溫潤平和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不見底的凝重和一絲難以遏制的驚怒。他沒有回頭,聲音低沉而緩慢,卻如同沉重的鼓點敲在每一個弟子的心頭:“蝕界魔頭…蝕界…”他咀嚼著這個名字,每一個音節(jié)都仿佛帶著千鈞重壓,“‘蝕’一字,可蝕骨銷魂,亦可蝕天腐地…此獠全盛之時,恐非一城一地之禍,而是…傾覆一界之災(zāi)!”
站在他身后的大弟子葉凡,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剛毅,此刻雙拳緊握,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出咯咯輕響,仿佛手中正捏著那無形魔頭的脖頸。二弟子武凌,性情火爆如雷,一張臉漲得通紅,呼吸粗重,周身隱隱有細(xì)碎的金色電蛇不受控制地竄動,還有火焰之花在身體上跳躍,將空氣灼燒出細(xì)微的焦糊味,他強壓著立刻提刀殺向西方的沖動,牙齒咬得咯吱作響。三弟子南宮肖龍,最為冷靜,但那雙狹長鳳目中的寒光,銳利得幾乎能刺穿水晶窗。他死死盯著西方,神識早已延伸至極限,捕捉著虛空傳來的每一絲異常波動,試圖從那片絕望的黑暗中找出魔頭的弱點。其他幾位弟子也是面色緊繃,氣息沉凝,整個觀星閣頂層仿佛被無形的鉛塊填滿,空氣都變得粘稠滯澀。
葉凡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般的質(zhì)感,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師父,離火城…金仙后期以上者,似能脫身?”這是情報中唯一能捕捉到的、或許能稱之為“好消息”的細(xì)節(jié)。
張誠君緩緩搖頭,目光依舊凝視著西方那片象征著死亡的黑暗方向,仿佛要穿透百萬里虛空,看清那魔云深處的真相?!懊撋??不過是那魔頭初醒,爪牙尚未鋒利,亦或…其目標(biāo),本就不在于此等‘小食’?!彼Z氣沉重,“它要的是億萬生靈的精血魂魄,要的是這整個仙武大陸的生氣,來填補它百萬年沉睡的虧空,重登那至尊魔位!離火城,只是它蘇醒后隨意攫取的第一塊點心。點心之后,便是正餐。”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轉(zhuǎn)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如同寒冰墜地:“傳令下去!”
“其一,羊城防御大陣,開啟至‘九淵’級!所需靈石,不計代價!同時打開靈氣吞噬大陣,從天地間吸收靈氣以補充能量的消耗?!?
“其二,所有城防弩炮、誅仙巨弩、誅神巨炮,裂空雷符陣…全部進(jìn)入蓄能待發(fā)狀態(tài)!目標(biāo)鎖定…西方全域!”
“其三,東部各城,洛城、風(fēng)月、臨宵…即刻起,進(jìn)入最高戰(zhàn)備!防御聯(lián)動陣法節(jié)點,全部激活!資源共享,情報互通!”
“其四,”他微微側(cè)首,目光如電掃過身后肅立的弟子們,“啟動‘薪火’預(yù)案。篩選城中天賦卓絕的少年修士、丹器符陣大師、傳承典籍守護(hù)者…秘密名單,由婉兒負(fù)責(zé)擬定。必要時…他們將是最后的火種?!?
每一條命令,都像一塊巨石投入死水,在弟子們心中激起驚濤駭浪?!熬艤Y”級防御,那是足以硬抗數(shù)千位金仙巔峰聯(lián)手狂攻的終極形態(tài),消耗的靈石足以讓一個中型宗門瞬間破產(chǎn)!而“薪火”預(yù)案…更是從未啟動過的、最后的手段。這意味著,連師公這等人物,也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弟子領(lǐng)命!”葉凡、武凌、南宮肖龍等人齊聲應(yīng)道,聲音斬釘截鐵,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身影閃動,瞬間消失在觀星閣內(nèi),只留下凌厲的破空余音。
閣內(nèi)只剩下張誠君一人。他重新將目光投向西方,那深邃的眼眸深處,凝重與驚怒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到極致的銳利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源自古老記憶最深處的忌憚。蝕界…這個名號,如同塵封在時光最底層的禁忌符號,此刻被強行翻出,帶著濃郁的血腥與毀滅氣息。
他緩緩抬起手,指尖在虛空中輕輕一點。嗡!一面更加巨大、更加凝實、邊緣流淌著淡金色符文的水鏡在他面前緩緩展開。鏡面起初一片混沌,如同渾濁的泥潭。他指尖凝聚起一絲精純無比、仿佛蘊含著開天辟地之初一縷微光的本源之力,輕輕點入鏡心。
鏡面劇烈波動起來,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渾霧逐漸化開,景象開始顯現(xiàn)。不再是離火城的殘骸,而是更加遙遠(yuǎn)、更加荒涼的西方——那片被離火城難民瘋狂逃離的、上古仙魔戰(zhàn)場的核心,那片死寂的荒漠!
水鏡的畫面不斷拉伸、深入,穿過呼嘯的風(fēng)沙,越過扭曲的空間裂隙,最終定格在荒漠深處某個巨大的、如同被天外巨劍劈開的恐怖深淵裂口。裂口邊緣,空間呈現(xiàn)出病態(tài)的、如同膿瘡潰爛般的紫黑色。深淵內(nèi)部,翻滾涌動的,正是那吞噬了離火城的、濃稠如實質(zhì)的魔云本源!
然而,就在水鏡畫面即將深入探查那魔云核心的剎那——
深淵裂口底部,那翻滾的、粘稠的、仿佛由億萬怨魂壓縮而成的黑暗最深處,毫無征兆地,猛地睜開了一雙巨瞳!
那不是實體的眼睛,而是兩團(tuán)巨大無比的、由純粹惡念、貪婪和毀滅意志凝聚成的暗紅旋渦!旋渦緩緩旋轉(zhuǎn),內(nèi)部仿佛有無數(shù)扭曲的面孔在哀嚎、在掙扎、在相互吞噬。當(dāng)這雙“眼睛”睜開的瞬間,整個水鏡的畫面劇烈地扭曲、震蕩起來,邊緣的金色符文瘋狂閃爍、明滅,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噼啪聲,仿佛隨時會崩碎!
更恐怖的是,一股無法形容的、仿佛來自九幽最底層的意念,帶著令人神魂凍結(jié)的沙啞、粘膩和極度貪婪,竟然無視了億萬里空間的距離,穿透了水鏡的阻隔,如同無數(shù)冰冷的蛆蟲,直接鉆入了張誠君的識海深處:
“新鮮的…血食…真吵啊…”
這聲音并非真正的聲音,而是直接在靈魂層面響起的褻瀆低語。每一個音節(jié)都蘊含著對生靈血肉和魂魄的極致渴望,以及一種高高在上、視萬物為食糧的漠然。隨著這低語的響起,水鏡中那兩團(tuán)暗紅旋渦似乎“看”了過來,牢牢鎖定了水鏡這一端的張誠君!
咔嚓!轟!
承載水鏡的龐大法陣核心處,數(shù)塊關(guān)鍵的能量晶石承受不住這跨越空間的恐怖意志沖擊,瞬間炸裂成齏粉!整個水鏡劇烈地閃爍了幾下,畫面如同摔碎的琉璃般徹底崩散、消失。
觀星閣頂層,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能量晶石炸裂后殘留的點點焦糊青煙,在空氣中彌漫。
張誠君依舊站在原地,身形紋絲未動。但在他那身素雅青袍的袖口之下,那只剛剛捏碎過玉杯的手,正微微地、不受控制地顫抖著。一滴冰冷的汗珠,順著他清癯的鬢角,無聲地滑落,砸在腳下光滑如鏡的玄玉地板上,碎成更小的水漬。
那雙巨瞳中的貪婪與漠然,那穿透億萬里虛空直抵神魂的褻瀆低語,比任何關(guān)于離火城毀滅的冰冷數(shù)據(jù)都更加直觀、更加恐怖地昭示著一個事實:
風(fēng)暴,才剛剛開始。
它已睜開了眼睛。
而整個仙武大陸,都已被它視作盤中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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