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圳待久了,逼出來的。傅星笑了笑,剛?cè)r連燈泡都不會換,被房東老太太笑話了半個月。
正說著,院門外探進(jìn)來個腦袋,梳著兩個羊角辮,臉蛋凍得像紅蘋果:陽哥,俺娘讓你去看看縫紉機(jī),又卡線了。
是鄰居家的小花。陳陽把掃帚往墻根一靠:走,帶你去看看農(nóng)村版修配廠
小花家的縫紉機(jī)擺在炕頭,上面還堆著沒做完的虎頭鞋。陳陽坐下就拆機(jī)器,傅星蹲在旁邊遞螺絲刀,看著他手指靈活地挑出纏成一團(tuán)的線,動作比在廠里修車床還熟練。陽哥真厲害!小花拍著巴掌,俺娘說,城里來的大學(xué)生都沒你能個兒。
傅星看著陳陽被機(jī)油染黑的指尖,突然覺得他比在領(lǐng)獎臺上捧著獎杯時更耀眼。在深圳,陳陽總說自己沒文化,在傅星面前帶著點自卑,可在這里,他是被需要的,是閃閃發(fā)光的。
下午去趕集時,陳陽特意借了輛自行車,讓傅星坐在后座。鄉(xiāng)間小路的雪被踩實了,騎車不打滑,傅星摟著陳陽的腰,臉頰貼在他的后背,能聞到他棉衫里透出的汗味。集市在鎮(zhèn)上的供銷社門口,賣春聯(lián)的、炸油條的、套圈的,擠得水泄不通。
給我爺買瓶好酒。陳陽拉著傅星在酒攤前停下,他就愛喝這散裝的二鍋頭。
傅星卻指著旁邊的糖果攤:買點奶糖吧,給小花他們。
付錢時,陳陽發(fā)現(xiàn)傅星悄悄把錢塞了回來,指尖在他手心里撓了一下,像羽毛掃過。兩人擠在人群里,肩膀挨著肩膀,傅星看見賣糖葫蘆的,眼睛亮了亮,陳陽立刻買了兩串,遞給他時故意往他嘴邊送,糖衣蹭在傅星的鼻尖上,甜絲絲的。
回家路上,自行車筐里裝滿了年貨。傅星舉著糖葫蘆,忽然想起陳陽第一次領(lǐng)工資時,在深圳的夜市給他買了支,也是這樣,黏得滿手都是。陳陽,他輕聲說,加工點的事,我?guī)湍銓懛萦媱潟伞?
真的?陳陽猛地停下車,差點把傅星甩下去,你不覺得...我異想天開?
怎么會。傅星從后面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我覺得你一定能成。
離別的前一天,陳陽娘非要教傅星包餃子。面團(tuán)在案板上滾成條,被切成一個個小劑子,陳陽娘搟皮的手法飛快,傅星學(xué)著捏褶子,卻總把餡擠出來,引得陳陽在旁邊直笑。你看你包的,像只歪嘴的小鴨子。他拿過傅星手里的面皮,三兩下捏出個圓鼓鼓的元寶,得這樣,邊捏邊轉(zhuǎn)。
傅星湊過去看,鼻尖差點碰到陳陽的手,聞到他指縫里的面粉香。你怎么啥都會。他小聲說。
為了追你,練的。陳陽的聲音更低,只有兩人能聽見,說完就紅了耳根,趕緊轉(zhuǎn)身去燒火。
陳陽娘在一旁假裝沒看見,往灶里添了根柴,火光把她的臉映得暖融融的。小傅啊,她突然開口,你們城里孩子講究多,陽娃子性子直,要是有啥不對的地方,你多擔(dān)待。
傅星的心猛地一熱,眼眶有點發(fā)潮。他想起自己父母總催著他考公務(wù)員,從沒人這樣,把他當(dāng)成需要被呵護(hù)的那一個。阿姨,陳陽很好。他認(rèn)真地說,是我運(yùn)氣好。
夜里,陳陽爹把陳陽叫到院里,雪地里的月光亮得晃眼。這個你拿著。老頭從棉襖內(nèi)袋掏出個布包,層層打開,是存折和一沓皺巴巴的錢,這是五萬,我跟你娘攢了十年,你搞加工點,不夠再跟我說。
陳陽的手在發(fā)抖,想說不用,喉嚨卻像被堵住了。爹...
男人家,得有自己的營生。老頭拍著他的肩膀,掌心粗糙得像砂紙,小傅是個好娃,你得對人家好,別讓人跟著你受委屈。
回到屋里,傅星正趴在炕桌上寫東西,側(cè)臉在煤油燈的光暈里顯得格外柔和。陳陽走過去,看見紙上畫著加工點的草圖,機(jī)器的位置、電線的走向,標(biāo)得清清楚楚。你還沒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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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就好。傅星抬頭笑了笑,這個電機(jī)功率夠帶動三臺機(jī)床,成本也低。
陳陽突然從背后抱住他,把臉埋在他的發(fā)里。傅星,他聲音發(fā)啞,謝謝你。
傅星放下筆,反手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溫度燙得像火。謝啥,他轉(zhuǎn)過身,鼻尖蹭著陳陽的,我們不是一家人嗎?
離別的那天早上,天終于放晴了。陳陽娘往背包里塞了十幾個煮雞蛋,用布層層裹著,說能吃一路。陳陽爹蹲在門檻上抽煙,看著傅星的眼神,像在看自家孩子。三輪車駛出村口時,傅星回頭看見兩個身影還站在老槐樹下,陳陽娘的藍(lán)布頭巾在風(fēng)里飄,像面小小的旗。
火車開起來時,傅星從背包里掏出個東西,是陳陽偷偷塞進(jìn)去的。不是錢,也不是吃的,是個用紅繩系著的銅鈴鐺,上面刻著個字。這是我小時候戴的。陳陽湊過來小聲說,我娘說能辟邪。
傅星把鈴鐺掛在包上,輕輕一碰,叮鈴鈴地響。窗外的雪野在陽光下閃著光,遠(yuǎn)處的村莊升起淡青色的炊煙,像條溫柔的線,一頭系著這片土地,一頭系著身邊的人。
等加工點開工,我來給你剪彩。傅星靠著陳陽的肩膀,聲音里帶著笑意。
好啊。陳陽握住他的手,掌心相貼,到時候讓你嘗嘗我娘新腌的醬菜,比這次的還香。
火車越開越快,把臘月的炊煙甩在身后,卻甩不掉那些暖烘烘的記憶。傅星看著窗外掠過的白楊樹,覺得心里像揣了個小火爐,暖得能焐化一整個冬天的雪。他知道,不管在深圳的工廠里有多少難題,只要想到這片土地上的炊煙,想到身邊這個人,就什么都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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