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深圳徹底浸在熱浪里,民樂村巷口的老榕樹把影子拉得老長,卻擋不住正午的毒太陽。阿梅快餐店的玻璃門上蒙著層薄汗,林晚星剛把最后一張桌子擦完,藍(lán)布衫的后背已經(jīng)濕得能擰出水。她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毛巾擦了擦臉,正準(zhǔn)備去后廚幫梅姐摘菜,門口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服務(wù)員!服務(wù)員呢?趕緊過來!”一個穿著花襯衫的男人領(lǐng)著三個人走進(jìn)來,一屁股坐在靠門口的桌子旁,手里的公文包“啪”地甩在桌上,語氣里滿是不耐煩。
林晚星趕緊走過去,手里拿著菜單:“您好,請問想吃點(diǎn)什么?我們店里有酸辣土豆絲、回鍋肉、番茄炒蛋,都是招牌菜。”
“招牌菜?就這破地方還有招牌菜?”花襯衫男人冷笑一聲,隨手把菜單扔在桌上,“給我們來四個菜,要快!還有,先上四瓶冰啤酒,渴死了!”
“好的,您稍等,啤酒馬上就來。”林晚星撿起菜單,轉(zhuǎn)身去冰柜里拿啤酒。梅姐從后廚探出頭,小聲跟她說:“這人看著不好惹,你小心點(diǎn),別出差錯。”林晚星點(diǎn)點(diǎn)頭,把四瓶冰啤酒用托盤端過去,剛放在桌上,花襯衫男人突然伸手去拿,沒拿穩(wěn),“嘩啦”一聲,一瓶啤酒摔在地上,冰涼的酒液濺了他一褲腿。
“你怎么搞的?會不會做事!”花襯衫男人猛地站起來,指著林晚星的鼻子吼道,“啤酒都端不穩(wěn),你是不是瞎?我這褲子可是新買的,三百多塊!你賠得起嗎?”
林晚星嚇得后退一步,趕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guī)湍敛涟??!闭f著,她就要去拿桌上的紙巾。
“擦?擦能擦掉嗎?”花襯衫男人一把推開她,“我這褲子現(xiàn)在沒法穿了,你必須賠我錢!要么賠五百塊,要么我就投訴你,讓你老板開除你!”
周圍的客人都被這邊的動靜吸引,紛紛放下筷子看過來。林晚星的臉又紅又燙,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她一個月工資才兩千塊,五百塊幾乎是她四分之一的工資,她怎么賠得起?而且明明是男人自己沒拿穩(wěn),怎么能怪她?
“先生,您別生氣,”梅姐趕緊從后廚跑出來,手里拿著毛巾,“這事兒是我們不對,我?guī)湍敛裂澴?,啤酒我們再給您換一瓶,賠償?shù)氖略蹅兒蒙塘?,別為難孩子。”
“商量?怎么商量?”花襯衫男人瞥了梅姐一眼,“我這褲子三百多,現(xiàn)在臟了,沒法穿了,最少也得賠三百塊!不然我就不走了,讓你們這店做不了生意!”
梅姐的臉色有點(diǎn)難看,店里的生意本來就一般,三百塊相當(dāng)于好幾天的營業(yè)額了??伤?,這種人惹不起,要是真鬧起來,影響了生意就更麻煩了。她回頭看了看林晚星,猶豫了一下,說:“行,三百就三百,我賠給您。您先坐下吃飯,我這就去拿錢?!?
“梅姐,不能賠!”林晚星突然開口,聲音帶著哭腔卻很堅(jiān)定,“明明是他自己沒拿穩(wěn)啤酒,跟我沒關(guān)系,為什么要我賠?我不賠!”
“你這丫頭怎么回事?”花襯衫男人瞪著林晚星,“你老板都同意賠了,你還敢頂嘴?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揍你!”
“先生,您別動手!”梅姐趕緊攔住他,又回頭對林晚星說,“晚星,別說了,這錢我來出,你趕緊去給客人重新拿啤酒。”
“梅姐,這不是您的錯,也不是我的錯,為什么要咱們賠錢?”林晚星看著梅姐,眼淚掉了下來,“我來深圳一年,在您這兒干活,從來沒出過差錯,這次真的不是我的錯?!?
就在這時,花襯衫男人的一個同伴站起來,拍了拍桌子:“少廢話!要么賠錢,要么我們就報(bào)警,說你們店里的服務(wù)員故意傷人!”
“報(bào)警就報(bào)警!”林晚星咬著唇,突然想起自己剛?cè)肼殨r,梅姐跟她簽了勞動合同,還說過要是遇到糾紛,就拿合同說話。她快步跑到柜臺后,從帆布包里翻出勞動合同,緊緊攥在手里,走到花襯衫男人面前:“先生,我有勞動合同,上面寫著我的工作職責(zé)是服務(wù)客人,但是客人自己造成的損失,不該由我賠償。您要是再胡攪蠻纏,我們就一起去派出所,讓民警來評理!”
花襯衫男人愣了一下,看著林晚星手里的勞動合同,又看了看周圍客人投來的異樣目光,語氣軟了些:“誰要跟你去派出所?我就是讓你賠個褲子錢,你至于嗎?”
“至于!”林晚星的聲音更堅(jiān)定了,“我一個月工資才兩千塊,還要交夜校學(xué)費(fèi),三百塊對我來說很重要。而且這不是我的錯,我不能賠!”
梅姐也反應(yīng)過來,走到林晚星身邊,對著花襯衫男人說:“先生,這事兒確實(shí)是您自己沒拿穩(wěn)啤酒,我們可以給您換一瓶啤酒,再送您一盤小菜,但是賠償?shù)氖?,我們不能同意。您要是非要鬧,我們也只能報(bào)警了?!?
周圍的客人也紛紛開口:“就是啊,明明是你自己沒拿穩(wěn),怎么能怪服務(wù)員?”“人家小姑娘不容易,你就別為難她了?!薄叭賶K對人家來說可能是半個月的生活費(fèi),你就別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