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攥著那三十塊錢，心里暖烘烘的。她向周組長道了謝，轉(zhuǎn)身往宿舍走。路上的雪還沒化，踩在上面咯吱響，可她卻覺得腳步輕快了不少——她終于敢對“不合理的要求”說“不”了，終于敢為自己留一點(diǎn)余地了。

剛到宿舍門口，就看見劉芳和趙倩提著飯桶回來，兩人看見她眼睛紅紅的，趕緊圍過來：“晚星，怎么了？是不是預(yù)支工資沒成？”林晚星點(diǎn)點(diǎn)頭，把事情的經(jīng)過跟她們說了一遍。劉芳一聽就急了：“你媽也太過分了！明知道你在廠里省吃儉用，還總讓你寄錢，一點(diǎn)都不心疼你！”趙倩也跟著說：“晚星，你能想通不預(yù)支工資，就是好事。以后你要是沒錢吃飯，跟我們說，我們幫你湊?！?

正說著，李姐也回來了，手里拿著個油紙包：“晚星，我給你帶了個肉包子，快趁熱吃?！绷滞硇墙舆^包子，眼淚又掉了下來，這次卻是感動的淚——她沒想到，在廠里能遇到這么多真心對她好的人，比家里還讓她覺得溫暖。

那天下午，林晚星去郵局把三百塊錢寄回了家。填匯款單的時候，她猶豫了半天，還是在附里寫了句“媽，我這個月只能寄這么多了，您省著點(diǎn)用，下個月發(fā)了工資我再寄”。她知道母親可能會生氣，可她實(shí)在沒辦法，她得留著錢吃飯，留著錢應(yīng)急，留著錢守住最后一點(diǎn)底氣。

晚上回到宿舍，母親果然打電話來了。電話那頭，王秀蘭的聲音帶著不滿：“怎么才寄三百塊？這點(diǎn)錢夠干什么的？買半車煤都不夠，你爸的藥錢怎么辦？朝陽的棉鞋怎么辦？你是不是在城里過得舒坦，忘了家里的苦了？”

林晚星深吸一口氣，第一次沒有像以前那樣立刻道歉，而是輕聲說：“媽，我這個月的工資剛發(fā)，除了生活費(fèi)，就只剩這三百塊了。廠里有規(guī)定，我剛進(jìn)廠半年，不能預(yù)支工資，我實(shí)在沒辦法了。您先拿著這三百塊買點(diǎn)煤，讓家里別凍著，我下個月發(fā)了工資，再給您寄四百，好不好？”

“下個月？下個月黃花菜都涼了！”王秀蘭的聲音拔高了，“我看你就是不想給家里寄錢！你在城里打工，難道連這點(diǎn)錢都攢不下？你是不是藏私房錢了？”

林晚星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委屈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可她還是忍住了：“媽，我沒有藏私房錢。我在廠里頓頓吃紅薯粥，工裝破了自己縫，真的沒攢下錢。您要是不信，可以問李姐她們，她們都知道我過得有多省?！?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王秀蘭的聲音軟了下來，帶著點(diǎn)委屈：“晚星，媽也不容易啊。你爸身體不好，朝陽還小，家里的事全靠我一個人，我不指望你，指望誰??？”

“媽，我知道您不容易，我也會幫家里，可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把自己的所有都搭進(jìn)去了?！绷滞硇堑穆曇艟徍土诵拔颐總€月會給家里寄四百塊，幫您分擔(dān)一部分，但是更多的，我真的做不到了。我需要留錢吃飯，留錢應(yīng)急，我也想好好照顧自己。”

電話那頭又沉默了很久，王秀蘭終于說：“那……那好吧，你在廠里好好照顧自己，別凍著餓著。下個月記得早點(diǎn)寄錢。”掛了電話，林晚星松了口氣，心里卻滿是歡喜——她終于敢跟母親的逼迫說“不”了，終于敢為自己爭取一點(diǎn)空間了。

李姐看著她的樣子，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樣？沒那么難吧？你只要敢邁出第一步，就會發(fā)現(xiàn)，很多事情并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林晚星點(diǎn)點(diǎn)頭，眼里閃著光：“嗯，不難。李姐，謝謝您，還有劉姐、趙姐，要是沒有你們，我肯定不敢說。”

“跟我們客氣什么？”劉芳笑著說，“以后咱們住一個宿舍，就是姐妹，互相幫襯是應(yīng)該的！”趙倩從抽屜里拿出一包餅干，遞給林晚星：“這個你拿著當(dāng)零食，餓了就吃點(diǎn)，別總委屈自己?！?

林晚星接過餅干，心里暖得發(fā)燙。她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外面的雪停了，月光透過玻璃照進(jìn)來，落在宿舍的地板上，映出一片亮晶晶的光。她摸了摸口袋里的三十塊錢，又摸了摸行李箱里的存折，突然覺得，自己手里攥著的，不只是錢，還有屬于自己的未來，還有敢說“不”的勇氣。

第二天早上，林晚星醒得很早。她疊好被子，去食堂買了一根油條和一碗豆?jié){——這是她進(jìn)廠半年來，第一次舍得買這么“奢侈”的早飯。咬著酥脆的油條，喝著熱乎乎的豆?jié){，她突然覺得，為自己多花一點(diǎn)錢，為自己多考慮一點(diǎn)，是這么開心的事。

上班的時候，林晚星焊電路板的手都輕快了不少。中午休息時，她跟李姐、劉芳、趙倩一起去食堂打飯，還主動買了一塊錢的肉菜?？粗肜锏娜?，她想起周組長的話，想起宿舍姐妹的好，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她知道，以后母親可能還會逼她寄錢，可能還會有很多困難，可她不再像以前那樣害怕了。

她才十六歲，進(jìn)廠剛滿半年，未來還有很多可能。她不用總是圍著家里轉(zhuǎn)，不用總是妥協(xié)，不用總是委屈自己——只要有勇氣守住底線，只要有身邊人的支持，再難的坎，總能跨過去。

那天晚上，林晚星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的月光，心里滿是希望。她摸了摸枕頭下的存折，在心里暗暗發(fā)誓：一定要好好保管這筆錢，好好工作，好好照顧自己，等攢夠了錢，就去學(xué)一門手藝，讓自己的日子越過越好，讓那些真心對她好的人，都能為她高興。

窗外的月光溫柔地灑進(jìn)來，落在她的臉上。林晚星閉上眼睛，嘴角帶著微笑，她知道，屬于她的好日子，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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