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四十,盛達電子廠門口的人流終于稀稀拉拉起來。林晚星混在最后一波下班的工人里走出廠區(qū),晚風裹著遠處小吃攤的油煙吹過來,炸淀粉腸的香氣勾得人肚子直叫,可她沒心思停留——右手食指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白天貼的創(chuàng)可貼早被汗水泡得發(fā)黏,邊緣卷起來,蹭著工裝袖口又癢又疼,她只想趕緊回宿舍換個干凈的包扎。
宿舍在離工廠三公里的“幸福苑”小區(qū),說是小區(qū),其實是幾棟翻新過的老舊居民樓,墻皮斑駁,樓道里堆滿了雜物。林晚星住四樓402,四人宿舍,上下鋪,她睡靠陽臺的上鋪。
剛走到宿舍門口,就聽見里面?zhèn)鱽碚f說笑笑的聲音。推開門,只見下鋪的李姐正坐在椅子上擇青菜,對面鋪的張萌在涂指甲油,靠門鋪的王麗則在對著鏡子編辮子。看見林晚星進來,李姐抬頭笑了笑:“回來了?正好,我剛燒了熱水,你先洗洗手,我給你帶了個饅頭,在桌子上放著呢?!?
林晚星愣了一下,連忙走過去。桌子上果然放著一個熱乎乎的白面饅頭,旁邊還有一小袋咸菜。她心里泛起一陣暖意——她和宿舍里的人雖然住在一起,但平時在車間不在一個工位,交流并不算多,沒想到李姐會特意給她帶吃的。
“謝謝李姐?!绷滞硇悄闷痧z頭,咬了一口,溫熱的面香在嘴里散開,讓她緊繃了一天的神經(jīng)稍微放松了些。
“跟我客氣啥?!崩罱銛[了擺手,目光落在林晚星的右手上,“你手怎么樣了?下午在車間我看你被夾得挺嚴重的,組長就只給了你個創(chuàng)可貼?”
提到這事,林晚星的情緒瞬間低落下來。她低頭看了看手上的創(chuàng)可貼,血已經(jīng)滲出來了,黏糊糊地貼在皮膚上,一動就疼?!班拧f就破了點皮,沒必要去醫(yī)務(wù)室,讓我貼個創(chuàng)可貼趕緊干活?!?
“什么叫沒必要?”李姐一下子拔高了聲音,手里的青菜都停了下來,“那機器夾一下多疼啊,萬一感染了怎么辦?你這孩子,怎么不知道跟他爭?。俊?
張萌和王麗也停下了手里的活,朝這邊看過來。張萌皺了皺眉:“就是啊晚星,你也太老實了。上次我被烙鐵燙了個水泡,組長也想隨便打發(fā)我,我直接跟他說‘要是感染了影響干活,你負責啊’,他沒辦法,才帶我去醫(yī)務(wù)室拿了燙傷膏?!?
王麗也附和道:“對,咱們出來打工的,可不能太軟弱了,該爭取的就得爭取。你看你這手,都腫了,明天肯定更疼,到時候影響干活,他還得說你效率低?!?
林晚星咬了咬嘴唇,小聲說:“可是……我怕他生氣,萬一他扣我績效,或者不讓我干了怎么辦?我找這份工作不容易……”
“你就是太膽小了!”李姐放下手里的青菜,拉過林晚星的手仔細看了看,眉頭皺得更緊了,“你看這傷口,都有點發(fā)炎了,明天必須去醫(yī)務(wù)室處理。你聽我的,明天上班第一件事就去找組長,跟他說傷口疼得沒法干活,必須去醫(yī)務(wù)室,要是他不同意,你就去找車間主任,或者去行政部反映,他們不敢不管的?!?
林晚星還是有些猶豫:“這樣……會不會不太好???組長會不會覺得我事多?”
“事多?他讓你帶著傷干活就不多了?”李姐嘆了口氣,語氣溫和了些,“晚星,我跟你說,咱們在工廠里干活,安全是第一位的。你要是連自己的權(quán)益都不爭取,別人更不會把你當回事。你以為你忍氣吞聲,他就會念你的好?根本不會,他只會覺得你好欺負,下次遇到事還會敷衍你?!?
李姐頓了頓,又接著說:“我剛來這廠的時候,比你還老實。有一次我搬料的時候不小心扭了腰,疼得站都站不起來,組長還讓我繼續(xù)干活,說‘忍忍就過去了’。我當時也不敢說什么,就硬撐著,結(jié)果第二天腰更疼了,連床都下不了。最后還是隔壁宿舍的大姐幫我找了車間主任,才給我批了兩天假,還帶我去醫(yī)院看了病,醫(yī)藥費也是廠里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