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拿起語文課本,翻到有“學校”兩個字的那一頁。課本上的插圖是一群小朋友背著書包走進學校,臉上笑得很開心。她想起自己偷偷站在教室后門聽課的樣子,想起李老師給她遞過的一塊橡皮,想起張嬸說“李老師是個好人,說不定能幫你”。她的心里突然暖暖的,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慢慢發(fā)芽。
她小聲地念:“學——校,學校?!彼盍艘槐橛忠槐?,好像這樣就能離學校更近一點。她想,要是能真的走進教室里,坐在桌子前,拿著屬于自己的課本,聽李老師講課,該多好啊。她不用再躲在后門,不用再藏在柴房,不用再害怕被母親發(fā)現(xiàn)。
風又吹進柴房,火苗晃了晃,差點滅了。林晚星趕緊用手護住煤油燈,好像在護住自己的希望。她把燈芯又擰開了一點,火苗又亮了些,照得課本上的字更清楚了。
她接著往下看,看到了一首小詩:“小鳥飛,飛得高,飛到樹上唱山歌。小草綠,綠得亮,長在地上笑哈哈?!彼钪@首小詩,好像真的看見了小鳥在天上飛,小草在地上長,心里也跟著亮堂起來。她想,小鳥能飛得高,小草能長得綠,那她也能,她也能像小鳥一樣,飛出這個山村,像小草一樣,在陽光下好好生長。
時間一點點過去,煤油燈的油已經(jīng)下去了一半,燈芯也有點黑了。林晚星的眼睛越來越花,看字都有點模糊,可她還是不想放下課本。她還有好多字沒認完,還有好多短文沒念完,她想多學一點,再多學一點。
忽然,外面?zhèn)鱽砹送跣闾m的聲音:“林晚星!你死哪兒去了?趕緊出來給朝陽倒洗腳水!”
林晚星心里一緊,趕緊把課本塞進布包,然后吹滅煤油燈。柴房里一下子又黑了下來,只有門縫里透進來一點西屋的光。她把布包藏回柴火堆底下的木板里,又把煤油燈藏好,然后拍了拍身上的土,快步走出柴房。
她剛走到西屋門口,就看見王秀蘭叉著腰站在門口,臉色很不好:“你去哪兒了?喊你半天都不答應,是不是又偷懶去了?”
“我……我去喂豬了?!绷滞硇切÷曊f,她不敢說自己在柴房看書,怕母親把她的課本扔了,把她的煤油燈砸了。
“喂豬?豬早就喂飽了!”王秀蘭瞪了她一眼,“趕緊給朝陽倒洗腳水,水都涼了!”
林晚星趕緊走進灶房,拿起地上的洗腳盆,往里面倒熱水。熱水有點燙,她的手被燙了一下,趕緊縮回來,可她沒敢吭聲,只是用涼水兌了兌,然后端著盆走進西屋。
林朝陽正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看見林晚星進來,就把腳伸過去:“姐,水燙不燙?你先試試!”
林晚星蹲下來,用手試了試水溫,剛好:“不燙,你洗吧?!?
林朝陽把腳放進盆里,舒服地嘆了口氣,然后拿起放在桌上的糖塊,放進嘴里,故意在林晚星面前嚼得“咯吱”響:“姐,你知道嗎?李老師今天在課堂上夸我了,說我字寫得好看!”
林晚星沒說話,只是低著頭,給林朝陽搓腳。她的手還在疼,是剛才被熱水燙的,可她不敢停。
王秀蘭坐在旁邊,一邊縫書包,一邊說:“我家朝陽就是聰明,不像有些人,連學都沒得上,只能在家干活?!彼f這話的時候,眼睛瞟了林晚星一眼,語氣里滿是嫌棄。
林晚星的心里像被針扎了一下,疼得厲害。她想起剛才在柴房里看的課本,想起那些她念過的字,想起李老師溫柔的聲音。她也想上學,她也想被老師夸,她也想有屬于自己的書包和課本。
可她什么都沒說,只是默默地給林朝陽洗完腳,然后端起洗腳盆,走出西屋。
她把洗腳水倒在院子里的積水坑里,然后站在院子里,抬頭看了看柴房的方向。柴房里黑漆漆的,可她好像能看見里面的煤油燈,能看見她的課本,能看見那片被燈光照亮的小角落。
她深吸了一口氣,夜風有點涼,吹在臉上,卻讓她清醒了些。她知道,明天她還是要早起,還是要干很多活,還是要躲在柴房里看書,可她不怕。因為她有煤油燈的光,有課本,有李老師和張嬸的關心,還有她心里的那個念頭——我要上學,我一定要上學。
她走進自己的小屋,躺在破木板床上,摸了摸枕頭底下。那里沒有課本,沒有煤油燈,只有一堆干草,可她好像能摸到柴房里的布包,能感受到煤油燈的溫度。她閉上眼睛,腦子里全是今天在課本上看到的字,全是她念過的短文,全是李老師講課的聲音。
她悄悄地在心里念:“小白兔,白又白,兩只耳朵豎起來……”念著念著,她的嘴角就有點翹起來。她好像看見一只小白兔,從柴房里跳出來,跳到她的床邊,然后帶著她,飛向了有學校的地方,飛向了有光的地方。
窗外的月亮升得很高,透過天窗,把一點清輝灑在她的臉上。她的膝蓋還在隱隱作疼,可她的心里卻暖暖的,像被煤油燈的光烘著一樣。她知道,只要她不放棄,只要她還能在柴房里看課本,只要煤油燈的光還亮著,她的希望就不會滅。
總有一天,她會走出這個山村,走進學校,坐在教室里,拿著屬于自己的課本,聽李老師講課。那時候,她再也不用躲在柴房里,再也不用怕被母親發(fā)現(xiàn),再也不用只靠煤油燈的光來看書。
她想著想著,就睡著了。夢里,她看見了煤油燈的光,看見了課本上的字,看見了李老師在課堂上對她笑,還看見了自己背著新書包,走進了學校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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