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榻上兒子因病痛而蹙緊的眉頭,那蒼白的小臉與平日沉穩(wěn)聰慧的模樣判若兩人,心頭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他沉默良久,方才那點遷怒的火焰漸漸熄了下去,化為一種復(fù)雜的沉郁。他彎腰,親手扶起楚,聲音低沉了許多:“起來吧。是朕……心急了?!?
他又看向太醫(yī),語氣不容置疑:“用最好的藥,務(wù)必讓六阿哥盡快康復(fù)。需要什么,直接去內(nèi)務(wù)府支取?!?
“臣遵旨。”太醫(yī)連忙應(yīng)下。
玄燁在榻邊坐了許久,直到胤祚又沉沉睡去,呼吸稍顯平穩(wěn),才起身離開。臨走前,他對楚道:“好生照顧他。這幾日,他的功課都停了?!?
楚默默點頭。
這場病來得又急又兇,胤祚在床上昏沉了整整兩日,高燒才漸漸退去。
楚幾乎是衣不解帶地守在床邊,親自喂藥、擦身,時不時用溫鹽水沾濕他的嘴唇。
塔娜和胤佑也嚇壞了,變得異常乖巧,每日輕手輕腳地來看望哥哥,塔娜還會把自己舍不得吃的蜜餞偷偷放在哥哥枕邊。
第三日上,胤祚終于徹底清醒過來,雖然依舊虛弱,但眼神恢復(fù)了清明。他看到楚憔悴的面容和眼底的烏青,小嘴癟了癟,啞著嗓子道:“額娘……兒臣讓您擔(dān)心了?!?
楚見他醒來,懸著的心才算落回實處,又是心疼又是生氣,輕輕點了點他的額頭:“你這孩子,是要嚇?biāo)李~娘嗎?學(xué)問要緊,還是身子要緊?”
胤祚低下頭,小聲道:“兒臣知錯了。只是……兒臣不想讓皇阿瑪失望?!?
這時,玄燁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你若把身子熬壞了,才是讓朕最失望的事?!?
父子二人聞聲望去,只見玄燁不知何時站在哪里,手里還拿著一卷書。
他走到床邊,看著瘦了一圈的兒子,語氣是罕見的溫和:“朕讓你學(xué)西學(xué),是讓你增廣見聞,不是讓你囫圇吞棗,拼命三郎似的學(xué)。學(xué)問如同飲食,需細(xì)嚼慢咽,方能消化吸收,化為己用。似你這般,不僅無益,反而傷身,豈非本末倒置?”
這番話,說得胤祚怔住了。他從未聽過皇阿瑪用這般道理來教導(dǎo)他。
玄燁將手中的書卷放在胤祚枕邊,那是一本裝幀精美的《幾何原本》譯本?!斑@本書,朕賞給你。但朕要你答應(yīng),每日最多看一個時辰,且需在精神充足之時??赡茏龅??”
胤祚看著那本書,又看看皇阿瑪嚴(yán)肅卻關(guān)切的眼神,用力點了點頭:“兒臣遵旨,定當(dāng)量力而行。”
玄燁這才露出一絲笑意,又看向楚:“你也辛苦了。朕已吩咐下去,往后阿哥們的飲食起居,需定時由太醫(yī)請脈記錄,若有不適,立即回稟,不得延誤?!眂hapter_();
這便是在制度上做了保障。楚心中感激,躬身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