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時淮看著她,終于開了口。
“張媽,我們聊聊吧?!?
他話音落下的瞬間,張媽那張剛剛緩和下來的臉,再一次繃緊。她捧著果盤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一塊切好的蘋果掉在了被子上。
周時淮沒動,也沒說話,就那么平靜地注視著她。
病房里安靜得可怕,只有墻上掛鐘秒針走動的滴答聲,一聲聲,敲在人心上。
終于,張媽扛不住了。
她把果盤重重地放在床頭柜上,發(fā)出“砰”的一聲悶響。她猛地抬起頭,那雙渾濁的眼睛里蓄滿了淚水,她一把抓住周時淮的手臂,整個人撲了過來。
“少爺!我對不起老爺!我對不起你??!”
她哭嚎著,整個人撲過來,死死抓住周時淮的手臂。她的身體劇烈地抖動,幾乎站不穩(wěn)。
“我不是人!我該死!我對不起周家??!”
周時淮沒動,任由她抓著,指甲掐進肉里,一陣刺痛。
“到底怎么回事?”他的聲音沙啞,“爺爺他……是怎么走的?”
張媽的哭聲停了。她張著嘴,臉上的皮肉擰在一起,喉嚨里咯咯作響,一個字就要沖出來。
“是……”
門就在這時開了。
“張媽,今天好點沒?我給你帶了湯?!?
周建明提著保溫桶走進來。
張媽的身體一下就僵住了。她抓著周時淮的手臂,力氣大得嚇人。
她臉上的痛苦和掙扎都不見了。她看著周時淮,那雙眼睛里什么都沒有了,就那么直勾勾地看著。
她松開手,歪著頭,把他從上到下看了一遍。
“你是誰呀?”她咧開嘴,口水都流了出來,“你是我兒子?兒子,我餓,我要吃肉包子?!?
她說著,伸手去扯周時淮的袖子。
周時淮渾身的血液都涼了。
“時淮,你也在?!敝芙靼驯赝胺诺阶郎?,他看了看張媽,“她這是怎么了?”
周時淮沒回答。
“你來干什么?”
“我聽說張媽住院了,她照顧了爸一輩子,我過來看看也是應(yīng)該的?!敝芙髡f得滴水不漏,他擰開保溫桶的蓋子,一股雞湯的香味飄了出來,“來,張媽,喝點湯,補補身子?!?
他話音剛落,原本還在糾纏周時淮的張媽,忽然轉(zhuǎn)過頭,直勾勾地盯著他。
她松開周時淮,跌跌撞撞地朝著周建明撲了過去,一把抱住他的大腿。
“爸爸!”她抬起那張癡傻的臉,仰頭看著周建明,開心地笑了起來,“爸爸你來看我啦!我要吃糖!你給我買糖吃!”
周建明臉上的笑容僵硬了。
一絲難以掩飾的嫌惡從他臉上飛快地劃過,他想把腿抽出來,卻被張媽死死抱住。
“張媽!你胡說什么!我是二爺!”
“不嘛不嘛!你就是爸爸!”張媽開始撒起潑來,抱著他的腿在地上打滾,“爸爸壞!不給我買糖!我要告訴媽媽!”
她一邊哭鬧,一邊把鼻涕眼淚全都蹭在了周建明那條價值不菲的西裝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