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此時,能有一位份尊貴,又福澤深厚,得上天庇佑的妹妹,肯去慈寧宮侍奉一二,哪怕只是做做樣子,也能堵住那悠悠眾口,沾沾福氣,或許母后鳳體就能早日安康了……”
她話語委婉,并未指名道姓,但話語中的指向性再明顯不過。
德貴妃垂眸,垂在身側(cè)的手指微微蜷縮。
她如何不知皇后意指皇貴妃水仙?
皇貴妃剛生產(chǎn)后一直身子虛弱,若真去了……
德貴妃都知道。
可她不敢違逆皇后。
“皇后娘娘思慮周全,臣妾……明白了。”
德貴妃低聲應(yīng)道:“臣妾會尋機向皇上進。”
皇后滿意地閉上眼:“妹妹深明大義,本宮心慰?!?
德貴妃離開坤寧宮后,內(nèi)心掙扎許久,最終還是來到了乾清宮求見。
昭衡帝正在批閱奏折,聽聞德貴妃求見,眉峰輕挑了下,雖不知向來低調(diào)的她為何突然來了,但還是宣了。
“皇上萬福金安。”
德貴妃入殿后給皇上請安。
“貴妃平身,有何事?”
德貴妃起身,斟酌著開口:“臣妾是憂心太后娘娘鳳體。聽聞太后病情反復,臣妾心中難安?!?
“太后乃一國之母,鳳體安康關(guān)系國本。如今前朝后宮皆翹首以盼……聽聞前朝反復提及瑾皇貴妃之名……”
“瑾皇貴妃向來寬慈,前往慈寧宮略盡心意,哪怕只是在偏殿陪伴一日,既全了孝道,表率六宮,也能安前朝后宮之心,彰顯皇上以孝治天下之心?!?
昭衡帝目光深邃地看著她,未置可否。
隨德貴妃一同前來的貼身婢女,此刻卻忍不住了,突然小聲補充道:
“而且近日京城偶有議論,說皇上待皇貴妃娘娘,頗有…頗有先帝當年獨寵貴妃之風,若能借此機會讓皇貴妃娘娘彰顯賢德孝心,則那些流自然不攻自破了……”
“住口!”
德貴妃臉色一變,急忙呵斥侍女,“皇上面前,豈容你胡亂語!還不跪下!”
彩珠慌忙跪地,連連磕頭:“奴婢失,奴婢該死!求皇上恕罪!”
看著面前的場景,昭衡帝的眼神瞬間冷了下去。
先帝獨寵貴妃,以致朝綱混亂,外戚專權(quán),是他最為厭惡和引以為戒之事!
如今,竟有人敢拿他與先帝相比,還試圖以此作為逼迫水仙的理由?
他心中怒火翻涌,但面上卻不顯。
昭衡帝只是目光銳利地掃過德貴妃和跪在地上的彩珠,淡淡道:“朕知道了。貴妃若無其他事……退下吧。”
德貴妃心知此舉已引起皇帝不悅,不敢再多,連忙帶著彩珠告退。
殿內(nèi)恢復寂靜。昭衡帝獨坐龍椅之上,指尖輕輕敲擊著扶手。
燭光明亮,照映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卻照不進他沉沉的眸底。
——
傍晚時分,昭衡帝擺駕禮和宮。
水仙早已從馮順祥得知德貴妃去乾清宮的消息。
聽聞?wù)押獾鄄⑽窗l(fā)火,水仙便心里有了底。
恐怕,昭衡帝是被德貴妃說動了。
水仙正思忖著,是等昭衡帝開口時以退為進,還是主動請纓,將侍疾的主動權(quán)掌握在自己手中時,明黃色的身影便入了殿。
她迎上前,剛欲開口,昭衡帝卻先一步握住她的手,牽著她走到紫檀木桌旁坐下。
“皇上……”
水仙抬眸,見他眉宇間帶著一絲思索后的決斷,心中微動。
昭衡帝凝視著她,大手撫上她的臉頰,動作輕柔:“今日德貴妃來找朕,提及侍疾之事。”
水仙心道果然,正想說話,昭衡帝卻搖了搖頭,阻止了她。
“那些所謂流,所謂孝道,朕都不在乎?!?
他聲音低沉,說出的是讓水仙深感意外的話。
“朕只知道,你的身子經(jīng)不起任何折騰……朕絕不能讓你去冒這個險?!?
水仙怔住,看著他眼中毫不掩飾的維護與疼惜,心湖像是被投下一顆石子,漾開層層漣漪。
“可是皇上,前朝后宮……”
“前朝后宮若有非議,自有朕一力承擔?!?
昭衡帝打斷她,語氣斬釘截鐵,透著皇帝的威嚴決斷。
“仙兒不必憂心此事,朕已決定,”
他微微停頓,聲音不算高,卻讓水仙倏然抬起眸子。
“明日,朕親自去慈寧宮,侍奉母后一日?!?
水仙美眸圓睜,難以置信地看向昭衡帝。
他說什么?
堂堂一國之君,九五之尊,竟要親自去那可能布滿病氣的慈寧宮侍疾?
只為……護她周全,不讓她涉險?
這一刻,饒是水仙心硬如鐵,斷情絕愛,胸腔里那顆冰冷的心臟,也禁不住劇烈地悸動了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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