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你們聽見了嗎？兒子出息了！兒子是進士了！是進士了！咱們家……再也不用被人看不起了！”

四十余名金谷學(xué)子，竟然無一人落榜！雖然名次有高有低，分散在二甲、三甲之中。

并未占據(jù)最頂尖的位置，但這全員高中的驚人成績，本身就是一場石破天驚的巨大勝利，一個在大唐科舉史上從未有過的奇跡！

他們互相緊緊擁抱，用力拍打著彼此的后背，又哭又笑，狀若瘋癲。

所有的寒窗苦讀、所有的路途艱險、所有的質(zhì)疑輕蔑、所有的恐懼委屈，在這一刻，都化作了最甘甜、最滾燙的淚水與無比熾烈的自豪！

他們這群曾經(jīng)的田舍郎、被人輕視的寒門子，終于憑借著自己不舍晝夜的努力和陛下、杜公賜予的這千載難逢的機遇，真正實現(xiàn)了鯉魚躍龍門的壯舉！

與他們這邊幾乎沖破云霄的歡慶形成鮮明而刺眼對比的，是周圍一些衣著華貴、原本志在必得的世家子弟臉上那難以置信的驚愕和瞬間鐵青的臉色。

他們看著那群歡呼雀躍、喜極而泣的“泥腿子”，眼神中充滿了困惑、惱怒，以及一絲連他們自己都不愿承認的恐慌。

仿佛親眼看到了某種維系了數(shù)百年的、堅不可摧的秩序，正在他們面前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崩塌的聲響。

當(dāng)晚，長安城西市最負盛名、寓意吉祥的“五谷豐登”酒樓，被杜遠大手筆地整個包了下來。樓內(nèi)早已被精心布置，張燈結(jié)彩，紅綢高掛，處處洋溢著濃濃的喜氣。金谷學(xué)堂所有高中進士的學(xué)子，以及魏叔玉、杜子騰等核心人員，齊聚一堂，人人臉上都帶著沐浴榮光后的興奮與紅光。

當(dāng)杜遠身著常服，步履從容地邁入燈火輝煌的大廳時，原本喧鬧的場面瞬間安靜下來。所有學(xué)子，無論名次高低，齊刷刷地起身，整理衣冠，面向杜遠，躬身長揖，動作整齊劃一，聲音洪亮而充滿了發(fā)自肺腑的感激與尊敬：“學(xué)生拜見杜公！”

杜遠停下腳步，目光緩緩掃過這一張張年輕、意氣風(fēng)發(fā)、卻又因激動而微微泛紅的面孔，看著他們眼中那如同星辰般閃耀的光芒，臉上露出了難得一見的、毫不掩飾的欣慰與開懷笑容。他走到主位，早有侍者斟滿美酒。杜遠舉起手中晶瑩的玉杯，全場瞬間鴉-->>雀無聲，所有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引般，牢牢聚焦在他身上。

“諸位！”杜遠的聲音清越而有力，清晰地傳遍大廳的每一個角落，敲擊在每個人的心弦上，“今日，我們齊聚于此，設(shè)此宴席，并非僅僅是為了慶祝諸位的金榜題名，慶祝個人的功成名就！我們更是為了慶?！T，終有出路！公平，得以伸張！陛下開創(chuàng)的這科舉大道，已然被你們，踏踏實實地走通了！”

他飽含深意的目光掃過全場每一張激動臉龐：“還記得在杜家村，在那簡陋的學(xué)堂里，我曾對你們道，要你們?nèi)ゲ粋€前程，要去證明，寒門亦出俊才，璞玉亦可生輝！今天，你們就用這張煌煌金榜，用你們實實在在的名字，向這全天下，發(fā)出了最響亮、最有力的證明！你們，是好樣的！你們沒有辜負自己，沒有辜負學(xué)堂，更沒有辜負這偉大的時代！”

話音落下，雷鳴般的掌聲轟然爆發(fā)，經(jīng)久不息。學(xué)子們個個激動得臉色潮紅，不自覺地挺直了腰桿，胸膛高高挺起，仿佛要將積壓了太久的郁氣一掃而空。

“但是！”杜遠話鋒陡然一轉(zhuǎn)，臉上的笑容收斂，語氣變得前所未有的嚴(yán)肅與深沉，目光也銳利起來，“金榜題名，跨過這道龍門，對你們而，僅僅是一個開始，絕非終點！它更意味著，你們肩上將要承擔(dān)起比以往更重、更神圣的責(zé)任！陛下開科取士，打破門第，廣納賢才，其初衷，絕非是為了讓你們成為新的權(quán)貴，去效仿那舊日的弊端，去欺壓盤剝本就困苦的百姓！”

他沉聲道，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敲打在學(xué)子們的心頭：“你們大多出身寒微，親身經(jīng)歷過，或至少親眼見過民間的疾苦，知曉稼穡之艱難，懂得黎民之期盼。這份經(jīng)歷，是你們最寶貴的財富！日后無論身處何位，擔(dān)任何職，都當(dāng)時時記得今日之初心，記得這一路走來的艱辛與不易！要清廉自守，要勤政實干，要敢于為民請命，要真正做到‘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若有人以為中了進士，便可高枕無憂，只顧鉆營名利，甚至與那些蠹蟲同流合污，忘卻根本，那我杜遠第一個不答應(yīng)！金谷學(xué)堂，也絕不認這樣的學(xué)生！這杯慶功酒，他也無顏再飲！”

學(xué)子們神色凜然，方才的狂喜漸漸沉淀為一種沉重的責(zé)任感，紛紛肅然起身，齊聲應(yīng)道，聲音堅定：“學(xué)生謹(jǐn)記杜公教誨！定當(dāng)不忘初心，清廉自守，勤政愛民，以報陛下、杜公知遇之恩，以慰天下黎民之望！”

杜遠看著他們鄭重其事的態(tài)度，臉色這才稍霽，緩和下來。他再次高高舉起酒杯，語氣中充滿了殷切的期望與祝福：“好！要的就是這股志氣！那么，這杯酒，我敬你們！敬你們數(shù)年如一日的努力與堅持！敬你們敢于挑戰(zhàn)命運的勇氣！也敬你們必將光明的未來！希望你們?nèi)蘸?，能真正成為支撐我大唐的棟梁之材，成為造福一方的百姓青天！讓這‘寒門崛起’，不再僅僅是一句振奮人心的口號，而是通過你們的手，化作澤被蒼生、鞏固國本的實實在在的功業(yè)！來，諸位進士，滿飲此杯！”

“敬杜公！敬陛下！敬大唐！干杯！”

所有學(xué)子激動地舉杯，聲音匯聚成一股洪流，懷著無比復(fù)雜而澎湃的心情，將杯中那象征著榮耀、責(zé)任與未來的美酒，一飲而盡。杜遠這番既有肯定又有警醒、既有溫情又有鋒芒的話語，如同最深刻的烙印，深深刻在了他們每一個人的心中。這場盛宴，不僅是一場慶功宴，更是一次靈魂的深刻洗禮，一次奔赴前程的莊嚴(yán)誓師。

長安轟動，寒門勢起

翌日，最新一期的《長安報》以前所未有的巨大篇幅和無比醒目的標(biāo)題，全方位、多角度地報道了此次歷史性科舉的放榜結(jié)果。

頭版頭條是遒勁有力的大字：“大唐首科放榜，寒門俊才閃耀金榜！”

緊隨其后的副標(biāo)題更是極具沖擊力：“金谷學(xué)堂四十三士子全員高中，杜公教化之功澤被深遠！”

第三版通欄標(biāo)題則是：“陛下圣心獨運，科舉之路暢通無阻，天下英才盡入彀中！”

報道不僅詳細羅列了所有高中進士的寒門士子名單，尤其用顯著位置和筆墨突出了金谷學(xué)堂創(chuàng)造的全員高中的輝煌戰(zhàn)績，并配發(fā)了對趙守正、孫二狗等幾位頗具代表性的寒門進士的獨家專訪，深情講述他們充滿艱辛的求學(xué)之路、對陛下和杜公的感激之情以及未來欲施展的抱負。文章以飽滿的熱情和無可辯駁的事實，極力宣揚科舉制度的空前公平性與歷史先進性，將李世民的開明圣德與杜遠的識人之明、育才之功捧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這份如同投入靜湖的巨石般的報紙，再次在長安城，乃至通過驛道飛速傳遍的大唐各州縣，引起了前所未有的巨大轟動！

民間百姓奔走相告，歡欣鼓舞，他們從這些活生生的例子中，真切地看到了普通人通過努力讀書也能改變命運、光宗耀祖的希望，對朝廷的向心力和對皇帝的擁戴之情空前高漲。無數(shù)家境貧寒的士子更是備受鼓舞，熱血沸騰，將金谷學(xué)子視為奮斗的楷模和指路的明燈，民間求學(xué)向文之風(fēng)驟然變得愈發(fā)熾盛，許多地方甚至出現(xiàn)了砸鍋賣鐵也要供子弟讀書的景象。

而與此形成天堂地獄般反差的，是五姓七望等世家門閥核心圈層的集體失語和難以喻的、深入骨髓的恐慌。他們不僅在鹽鐵、書籍等經(jīng)濟命脈上接連遭受重創(chuàng)，如今，在他們最為依仗、視為禁臠的政治權(quán)力和官僚選拔領(lǐng)域，也遭到了來自寒門力量的、如此猛烈而成功的正面沖擊與瓦解。那張煌煌金榜，那刺眼的“全員高中”戰(zhàn)績，那鋪天蓋地、將他們置于道德劣勢的報道，都像一記記無情而沉重的悶錘，狠狠地砸在他們驕傲、自負了數(shù)百年的心坎上，讓他們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時代車輪那無可抗拒的碾壓之力。

朝堂之上，雖然這些新科寒門進士暫時還未獲得實權(quán)高位，大多需從基層或閑散官職做起，但他們已經(jīng)獲得了進入帝國核心權(quán)力圈子的寶貴門票，打破了以往由世家子弟壟斷的清要職位。一股嶄新的、充滿活力與草根氣息的、與舊有門閥勢力截然不同的政治力量，正式登上了大唐的政治舞臺，開始悄然改變著朝堂的勢力格局與話語體系。

皇宮大內(nèi)，李世民在御書房中仔細翻閱著還帶著墨香的《長安報》，聽著內(nèi)侍詳細匯報著民間那如同節(jié)日般的歡慶反應(yīng)，這位雄才大略的帝王臉上，終于露出了難以抑制的、暢快而欣慰的笑容。他知道，杜遠幫他精心策劃、全力推動并親手點燃的這把“科舉之火”、“寒門之火”，已經(jīng)成功地燃燒了起來，并且火勢之旺，超出了他最好的預(yù)期。這把火，必將以不可阻擋之勢，形成燎原烈火，徹底燒毀那盤踞數(shù)百年的門閥壁壘，重塑這個帝國的官僚體系與未來命運。寒門真正崛起的時代序幕，已由這場前所未有的科舉和這場意義深遠的慶功，轟然拉開，一個全新的時代，正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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