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乎要從椅子上彈起來,卻被林一用力按住肩膀。
林一的臉色也瞬間變得凝重無比,但他按住韓笑的手臂穩(wěn)如磐石:
“別動!傷口不能二次撕裂!”
他的聲音依舊冷靜,卻帶上了一絲前所未有的緊繃。
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yīng)——
“轟?。。。。。?!”
一聲無法用語形容的、足以震裂耳膜的恐怖巨響,猛地從閘北方向炸開!
其威力之大,仿佛一顆巨錘狠狠砸在城市的心臟上!
安全屋的窗戶玻璃劇烈震顫,發(fā)出瀕臨破碎的呻吟!
頭頂?shù)臒粽织偪駬u晃,灰塵簌簌落下!整棟樓房似乎都在微微顫抖!
baozha聲并非一聲而止,而是如同點燃了炸藥庫的引信,瞬間引發(fā)了連鎖反應(yīng)!
“轟!轟??!轟——?。?!”
更多的、或遠或近的baozha聲此起彼伏地響起!
中間夾雜著密集得如同爆豆般的機槍掃射聲和更加沉悶的火炮轟鳴!
聲音的來源已經(jīng)不再局限于閘北,仿佛整個上海北區(qū)的天空和大地都被點燃了!
收音機里傳來播音員最后一聲驚恐的、變了調(diào)的呼喊:
“……日軍……日軍向我守軍陣地發(fā)動猛烈炮擊!閘北……閘北……”
隨后便是永無止境的、象征死亡寂靜的沙沙忙音。
“八一三……”冷秋月臉色慘白,失聲喃喃,手中的紙張飄落在地。
無需任何宣告,事實已經(jīng)砸碎了所有的僥幸與猜測!
民國二十六年,八月十三日,淞滬會戰(zhàn),爆發(fā)!
日軍蓄謀已久的全面進攻,開始了!
安全屋內(nèi),時間仿佛凝固了。
林一緩緩直起身,放下了手中的鑷子和棉球,
目光投向那扇劇烈震顫、仿佛隨時可能被外界沖擊波撕碎的窗戶。
韓笑保持著半起的姿勢,肌肉緊繃,受傷的手臂微微顫抖,
但那不是因為疼痛,而是因為極致的震驚和一種巨大的、無法抗拒的浪潮即將襲來的預(yù)感。
冷秋月站起身,走到窗邊,卻又不敢拉開窗簾,
只是徒勞地感受著墻壁傳來的、一聲聲象征毀滅的震動。
個人的仇恨,組織的追殺,未解的謎案……在這一刻,
突然被一股更加龐大、更加暴力、更加無法抗拒的歷史洪流猛地裹挾了進去。
上海的天,就在這一瞬間,徹底變了。
他們的安全屋,不再僅僅是為了躲避“青瓷會”的暗箭。
從現(xiàn)在起,每一發(fā)落下的炮彈,每一顆掃射的子彈,都可能成為他們命運的一部分。
林一深吸一口氣,空氣中似乎已經(jīng)能嗅到隨風飄來的、微弱的硝煙味。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鏡片后的目光重新變得銳利而清醒,
仿佛一臺精密儀器在巨大的干擾中迅速重新校準。
“毒素的分子式需要重新分析,戰(zhàn)爭環(huán)境會加速代謝異常,”
他首先關(guān)注的依然是眼前的專業(yè)問題,但隨即語氣沉了下去,
“但首先,我們需要評估新的變量。戰(zhàn)爭,會改變一切規(guī)則。”
韓笑慢慢坐回椅中,用沒受傷的右手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和灰塵,眼神變得極其復(fù)雜,
憤怒、凝重,以及一絲久違的、被更大危機激起的兇悍:
“‘清道夫’……青瓷會……呵,現(xiàn)在好了,大家一起下水洗澡!看誰先淹死!”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閃過野獸般的寒光,
“這潭水,他媽的被攪得更渾了!”
冷秋月轉(zhuǎn)過身,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但更多的是一種被時局激發(fā)的決絕:
“信息!戰(zhàn)時的信息才是最重要的武器!我們必須知道外面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我們的《明鏡》通訊社……必須盡快運作起來!”
個人的恩怨,并未消失,但它被迫退后了一步。
一個民族的存亡危機,一場慘烈的城市攻防戰(zhàn),
成為了所有故事展開的、無法回避的、血與火的宏大背景。
窗外,是驟然降臨的、震耳欲聾的戰(zhàn)爭交響曲。
窗內(nèi),是三個剛剛失去官方身份、正被隱秘敵人追殺、此刻又被迫直面戰(zhàn)爭洪流的男女。
他們的道路,從這一刻起,注定將更加艱險,更加曲折,也更加壯烈。
林一重新拿起鑷子,語氣不容置疑:
“先處理傷口。無論外面變成什么樣,保持自身的有效戰(zhàn)斗力,是第一要務(wù)?!?
消毒水的氣味,再次彌漫開來,與窗外隱約飄入的硝煙味,詭異地混合在一起。
新的篇章,在baozha聲中,沉重地揭開了第一頁。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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