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租界霞飛路東段盡頭,梧桐樹的濃蔭如同巨大的、
沉默的傘蓋,遮蔽了午后灼熱的陽光,投下斑駁而略顯陰郁的光影。
一座氣勢恢宏的巴洛克式花園洋房,如同蟄伏的巨獸,沉默地矗立在道路盡頭。
高聳的、鑲嵌著繁復鑄鐵花紋的黑色大門緊閉著,
門楣上,“沈府”兩個鎏金大字在透過枝葉縫隙的光線下,閃爍著冷硬而傲慢的光芒。
這里是法租界航運巨擘、“永昌航運”老板沈永昌的宅邸。
平日里,這里車水馬龍,衣香鬢影,是上海灘權力與財富交織的耀眼符號。
然而此刻,這座奢華的堡壘卻被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恐慌所籠罩,
空氣中彌漫著無形的、如同鐵銹般的沉重氣息。
巡捕房的黑色警車如同幽靈般停在雕花鐵門外,警燈無聲地旋轉著,
在灰白的路面上投下紅藍交替的、令人心悸的光斑。
韓笑和林一在管家陳伯(一個年約五十、穿著筆挺黑西裝、
面色慘白如紙、雙手無法抑制地微微顫抖的男人)的引領下,
快步穿過修剪得如同綠色天鵝絨般的寬闊草坪。
噴水池的潺潺水聲在死寂中顯得格外刺耳。
踏上鋪著深紅色波斯地毯、光可鑒人的大理石臺階,
穿過懸掛著巨大水晶吊燈、彌漫著淡淡香氛的華麗門廳,
再沿著鋪著同樣深紅地毯、兩側墻壁掛著價值不菲西洋油畫的寬闊樓梯拾級而上。
空氣中那股無形的、混合著高級雪茄、昂貴皮革、舊書紙張、
以及一種更深層的、令人作嘔的、新鮮血液特有的鐵銹腥氣的復雜氣味,
隨著每一步的靠近而愈發(fā)濃烈、粘稠,幾乎要凝結成實體,堵塞人的呼吸。
二樓東翼,書房。厚重的、鑲嵌著黃銅裝飾的橡木門緊閉著,如同隔絕生死的閘門。
門外,幾名穿著制服、臉色煞白的女傭和男仆瑟縮在走廊角落,眼神驚恐,大氣不敢出。
空氣中彌漫著壓抑的啜泣聲和恐懼的喘息。
陳伯顫抖著手,用鑰匙打開了書房門鎖。
隨著“咔噠”一聲輕響,沉重的橡木門被緩緩推開。
一股更加濃烈、更加令人窒息的混合氣味,如同洶涌的潮水般撲面而來,瞬間淹沒了所有人的感官!
雪茄的余燼、皮革的清香、舊書的霉味、以及那濃烈到令人暈眩的、如同實質般的血腥味!
交織、碰撞、發(fā)酵,形成一種地獄入口般的、令人作嘔的恐怖氣息!
書房內部的空間寬敞得近乎空曠,卻處處彰顯著奢華與權勢。
巨大的落地窗占據了整整一面墻,此刻卻被厚重的墨綠色絲絨窗簾緊緊遮蔽,
只留下邊緣縫隙透進幾縷微弱的光線,將室內染成一片幽暗的、如同深潭水底般的墨綠色調。
墻壁鑲嵌著深色胡桃木護墻板,打磨得光可鑒人,反射著幽暗的光澤。
上面錯落有致地懸掛著幾幅尺寸巨大的西洋油畫,
畫框厚重而華麗,畫面內容在昏暗光線下模糊不清,只留下濃重的色彩和壓抑的筆觸。
一張巨大的、光潔如鏡的紅木書桌占據著房間中央靠后的位置,
上面堆滿了厚厚的文件、賬冊、一個黃銅地球儀、以及一部黑色的老式電話機。
書桌后是高聳的、鑲嵌著玻璃門的書柜,里面塞滿了精裝書籍。
房間的另一側,靠墻擺放著幾個高大的玻璃展柜,
里面陳列著各種珍奇的古董、玉器、瓷器,在幽暗中閃爍著冰冷而神秘的光澤。
壁爐架上,一座精美的古董琺瑯座鐘靜靜地矗立著,
鐘面是優(yōu)雅的白色琺瑯,鑲嵌著金邊,指針詭異地停在3點45分的位置,鐘擺靜止不動,如同凝固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