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站在二樓的露臺上,平靜地接受著或好奇、
或探究、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警惕的目光洗禮。
這些目光,如同拂過鏡面的微塵,不會影響鏡心的澄澈。
他的視線掃過樓下人群,最終落在街角一個推著獨輪小車賣糖炒栗子的老漢身上。
那老漢動作依舊慢條斯理地炒著鍋里的栗子,
目光卻與林一隔著街道在空中短暫交匯了一瞬。
眼神渾濁,卻帶著一絲極其隱晦的、仿佛集市上老相識確認(rèn)東西交付般的訊號傳遞,
然后老漢便低下頭,專注地盯著糖砂里的栗子,仿佛什么也沒發(fā)生過。
韓笑輕松地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塵,對樓下好奇的目光報以無可挑剔的紳士微笑,
然后施施然轉(zhuǎn)身拾級而上,回到了二樓的露臺,與林一并肩而立。
風(fēng)吹過他的額發(fā),露出光潔的額頭,那雙淺褐色的眼眸里閃爍著興奮與警惕交織的光芒。
“牌子掛起來了,”
韓笑看著樓下那塊招牌,像在欣賞一件新買的藝術(shù)品,
“接下來就是等著‘賓客臨門’了。”
他特意在“賓客”二字上加重了一點語氣,帶著一絲惡作劇般的期待,
“不知道第一位上門的是真心求助的,還是疤爺派來的‘見面禮’?”
他摸了摸肋下槍套的輪廓,笑容意味深長。
話音剛落,似乎為了印證他這番話并非杞人憂天,
樓下傳來一陣有些急促、略顯刻意的腳踏車鈴聲。
“叮鈴鈴——”
只見一個穿著郵差制服的年輕人,熟練地騎著腳踏車在99號門前剎車停下。
他麻利地從斜挎的帆布郵袋里抽出一卷用細(xì)麻繩捆扎得整整齊齊的厚厚報紙。
“天字坊99號!明鏡偵探社!剛剛出版的《滬江日報》!
總編室特吩咐!務(wù)必第一份送到貴社!請查收!”
年輕郵差嗓門洪亮,動作利索地解下報紙卷,
遞給剛從樓下上來的、被韓笑臨時雇傭兼做門房的精干小伙計阿生
(一個王金發(fā)介紹來的、眼明手快又懂規(guī)矩的前碼頭巡捕)。
阿生接過沉甸甸的、還散發(fā)著濃郁油墨清香的報紙卷,
立刻轉(zhuǎn)身上樓,恭敬地遞給露臺上的林一和韓笑。
韓笑挑眉,接過報紙卷,手指一捻,麻繩斷開。
厚厚一疊散發(fā)著油墨香氣的《滬江日報》頭版,瞬間展開在他和林一眼前!
頭版頭條!
驚天逆轉(zhuǎn)!碼頭疑云血案告破!法租界cid雷霆出擊擒真兇!工頭枉死真相大白!幕后黑手竟是?
巨大的黑體字標(biāo)題如同驚雷炸響!極具視覺沖擊力!
報道正中,配著一張雖然經(jīng)過技術(shù)處理(保護(hù)線人)、
但依然能清晰辨識出法租界中央巡捕房標(biāo)志性門廳的新聞?wù)掌?
照片正中央,幾個穿著cid制服的探員赫然押解著一個被蒙住頭部、雙手反銬的魁梧男子身影——
雖然蒙著臉,但那種穿著短打、裸露雙臂布滿傷痕紋身的特征,
對經(jīng)歷過碼頭風(fēng)波的人來說,具有強烈的指代性!
報道雖未明確點出“大疤臉”,但通篇緊扣cid在韓林二人關(guān)鍵線索指引下迅速鎖定真兇破獲大案的主旋律!
報道的末尾,一行不起眼卻極其重要的署名:
本報特別調(diào)查記者:冷硯
這個名字帶著一種清冷而銳利的鋒芒,躍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