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總管,斥候來報,烏骨城周邊發(fā)現(xiàn)小股敵軍游騎活動,似在試探我軍虛實?!币幻麑㈩I躬身稟報,“末將請令,率本部精騎出擊,定將這些擾人的蒼蠅剿滅干凈!”
帳內其他幾位將領也紛紛看來,眼神中帶著征戰(zhàn)已久的疲憊,也有一絲被挑釁激起的怒意。自陛下班師后,他們留在此地,與這酷寒和頑敵周旋,早已憋了一肚子火氣。
然而,侯君集卻緩緩搖了搖頭。他轉過身,那張因常年戎馬而刻滿風霜的臉上,并無多少沖動,反而是一種深沉的冷靜。
“剿滅?然后呢?”侯君集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份量,“追入深山老林,與他們在這大雪封山之時捉迷藏?徒耗兵力糧秣,甚至可能中了埋伏。”
他走到炭盆旁,伸出手烤了烤火,繼續(xù)道:“陛下臨行前,曾面授機宜。此次東征,非為一時之勝,亦非逞匹夫之勇。陛下要的,是一個能徹底融入大唐版圖、再無反復之高句麗!
淵蓋蘇文如今已是喪家之犬,困守孤城絕地,其勢已衰。我軍若貿然輕進,求戰(zhàn)心切,反倒可能予其可乘之機?!?
他目光掃過帳中諸將:“當下首要之務,并非斬將奪旗,而是‘消化’!是將我們已經打下來的這片土地,牢牢攥在手里,讓它真正變成大唐的州縣!”
正說著,帳外傳來通報聲,是來自長安的戶部及工部官員求見。
很快,幾名身著文官袍服、雖面帶旅途勞頓卻精神奕奕的官員步入帳中,向侯君集施禮。
“下官等奉陛下旨意,特來協(xié)助大總管,處理新附之地民政,勘測礦藏,規(guī)劃驛路,編戶齊民。”為首的中年官員朗聲說道,并呈上相關文書。
侯君集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滿意之色。他接過文書,仔細看了看,對帳中將領們道:“都看到了?陛下的重心,已從攻城略地,轉向了穩(wěn)固統(tǒng)治。
我們要做的,是配合這些官員,將陛下劃定的這片‘安東都護府’的架子,盡快搭起來!”
他走到輿圖前,手指點向幾個已被唐軍控制的重要城池和交通節(jié)點:“傳令各軍,收縮前沿過于突出的據(jù)點,依托堅城,構筑穩(wěn)固防線。嚴查往來行人,打擊小股滲透之敵,但無本總管將令,不得擅自發(fā)起大規(guī)模攻勢。”
“各營分出部分兵力,協(xié)助文官清點戶口,統(tǒng)計田畝,維持地方秩序。工兵優(yōu)先修復被毀的官道、橋梁,確保糧道與信息傳遞暢通。
我們要讓這片土地上的百姓看到,大唐來了,帶來的不只是刀兵,還有秩序與生路!”
侯君集的命令一條條下達,清晰而務實。他沒有被淵蓋蘇文的殘兵敗將牽著鼻子走,而是牢牢把握住了戰(zhàn)略主動,將主要精力放在了鞏固后方、建立有效統(tǒng)治上。這是一種更深層次的、著眼于長遠的“進攻”。
“至于淵蓋蘇文……”侯君集冷笑一聲,目光再次投向輿圖上那孤立的黑點,“就讓他在這冰天雪地里茍延殘喘吧。
待到明年開春,我軍后方穩(wěn)固,糧草充足,兵甲犀利之時,便是他授首之日!如今,耗也能耗死他!”
帳外,風雪依舊。但唐軍大營卻在這酷寒中,如同磐石般巋然不動,進行著一場無聲卻更為關鍵的“戰(zhàn)役”——將戰(zhàn)爭的成果,轉化為實實在在的統(tǒng)治根基。
侯君集走出大帳,任憑冰冷的雪花落在臉上。
…………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