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燁勒住“踏雪烏騅”的韁繩時，四明山的風(fēng)還裹著血腥氣。他抬手抹去濺在頰邊的血珠，目光掃過山下橫七豎八的尸骸——李淵的玄甲軍殘部正拖著旗幟狼狽西撤，紫陽真人拓跋陽的道袍被刀劃開大口子，握著拂塵的手止不住發(fā)抖。身后傳來親兵的歡呼，可楊燁的心卻沉得像墜了鉛，他知道，這場勝仗不是結(jié)束，而是更兇險棋局的開端。

    “太子殿下，拓跋陽愿降！”親兵押著被綁的紫陽真人過來，那老道往日仙風(fēng)道骨的模樣蕩然無存，膝蓋一軟就想跪地。楊燁卻擺了擺手，目光落在遠處云霧繚繞的江東方向，低聲道：“把他押回大興城，嚴加看管。傳我命令，全軍休整三日，即刻探查江東五姓動向?！?

    三日后，斥候的密報遞到案前。楊燁展開絹布，指腹摩挲著“五姓七望私通匈奴”的字跡，指節(jié)微微泛白。所謂五姓七望，是山東崔氏、博陵崔氏、范陽盧氏、隴西李氏、趙郡李氏、滎陽鄭氏、太原王氏的合稱，這些世家大族盤踞江東百年，根基比隋廷的柱子還深。當(dāng)年楊堅建隋，靠的就是這些世家的支持，如今卻要反戈相向？

    “殿下，還有更棘手的?！背夂驂旱吐曇簦百羾１I已在會稽灣登陸，據(jù)說帶了三百艘戰(zhàn)船，與鄭氏子弟在海邊密會了三夜?！?

    楊燁猛地攥緊絹布，絹絲嵌進掌心。他想起上月朝會，滎陽鄭伯陽還跪在殿上，聲淚俱下地奏請“遣太子鎮(zhèn)江東，安民生”，那時的老狐貍眼里滿是“忠君”，如今想來，全是算計。他們是想借著四明山剛打完仗、大軍疲憊的空檔，在江東攪起風(fēng)浪，再引匈奴從北境南下，兩面夾擊，把他這個礙眼的太子和楊堅的江山一起掀翻。

    “備馬，去見蘇定方?！睏顭罨羧黄鹕?，腰間的佩劍撞在玉帶扣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蘇定方是他在軍中提拔的將領(lǐng)，剛在四明山斬殺了李淵的副將，為人沉穩(wěn)又懂水戰(zhàn)，如今江東之事，少不了他。

    帳內(nèi)燭火搖曳，蘇定方看著楊燁鋪開的江東地形圖，眉頭擰成疙瘩：“殿下，五姓在江東根基太深，各縣令、都尉半數(shù)是他們的門生，咱們要是貿(mào)然調(diào)兵，恐怕沒等碰到海盜，先被地方官斷了糧道?！?

    楊燁指尖點在會稽灣的位置，眼底閃過冷光：“他們的軟肋，就在‘掩?！?。倭國海盜靠海吃飯，必然要在海灣囤積糧草；五姓雖有錢糧，卻缺戰(zhàn)船，肯定要借海盜的船運兵。咱們先斷他們的海路，再拿崔氏開刀——崔家嫡子崔弘業(yè)上月在揚州強搶民女，被我抓了現(xiàn)行，正好用這個由頭抄他家，殺雞儆猴?！?

    蘇定方眼睛一亮，隨即又顧慮道：“可匈奴那邊怎么辦？斥候說他們已在雁門關(guān)外集結(jié)，萬一趁咱們在江東作戰(zhàn)時南下……”

    “我早有安排。”楊燁從袖中取出另一封密信，“我已讓秦瓊帶五千輕騎守雁門關(guān)，再讓程咬金率部佯攻匈奴王庭，他們摸不清咱們的兵力，不敢輕易南下?，F(xiàn)在最要緊的，是在五姓反應(yīng)過來前，拿下會稽灣的海盜據(jù)點?！?

    當(dāng)夜，楊燁親率三千水師，乘著夜色從余姚江順流而下。船行至江心，他站在船頭，望著遠處零星的漁火，忽然想起穿越前在歷史書上看到的隋朝——楊堅開創(chuàng)的開皇盛世，最終毀在楊廣手里，而如今，他成了太子楊燁，偏要改寫這結(jié)局?？墒兰掖笞宓膭萘ο窀焦侵?，匈奴、倭國又虎視眈眈，這條路，比他想象中難走百倍。

    “殿下，前面就是會稽灣了?！彼值吐曁嵝选顭罨剡^神，只見黑暗中隱約露出戰(zhàn)船的輪廓，倭國海盜的船帆上畫著猙獰的太陽紋，岸邊還亮著篝火，能看到鄭氏子弟與海盜舉杯的身影。

    “放火箭！”楊燁一聲令下，數(shù)十支火箭劃破夜空，精準落在海盜船上。瞬間，火光沖天，海盜的慘叫聲、船只的爆裂聲混在一起。岸邊的鄭氏子弟慌了神，轉(zhuǎn)身就想跑，卻被從兩側(cè)包抄的隋兵攔住去路。

    “鄭二郎，別來無恙？”楊燁勒馬立于火光中，看著被嚇得臉色慘白的滎陽鄭氏次子鄭文遠。鄭文遠看著眼前的太子，嘴唇哆嗦著：“太子殿下……臣、臣是來巡查海防的，不知殿下為何突然……”

    “巡查海防？”楊燁冷笑一聲，抬手扔出一枚玉佩，“這是你昨夜與倭國海盜首領(lǐng)密會時，掉在海邊的吧？上面刻著‘鄭’字，你還想狡辯？”

    鄭文遠盯著玉佩，雙腿一軟癱在地上。楊燁沒再看他，翻身下馬，走到被俘虜?shù)馁羾１I首領(lǐng)面前，用流利的日語問道：“你們與五姓約-->>定，何時攻打杭州？”

    那首領(lǐng)先是震驚，隨即梗著脖子道：“我們是為了大倭國的榮耀，你殺了我，還有更多人會來！”

    楊燁懶得跟他廢話，轉(zhuǎn)頭對蘇定方道：“把海盜的戰(zhàn)船全部鑿沉，俘虜押回余姚，讓他們指證五姓通敵的罪狀。另外，派人快馬加鞭去揚州，抄崔弘業(yè)的家，把他強搶民女、私藏兵器的證據(jù)，貼滿江東各縣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