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步梓…’
    這個名字如同一道驚雷,劃破了天際,遠方的真人抬起頭來,遙遙地盯著此處,眼眸中的真火熊熊。
    他不意外,情緒卻有些復(fù)雜。
    遲步梓已經(jīng)消失了太久太久了。
    在他消失的時間里,本該托付在他手上的四閔遲氏搖搖晃晃,砸倒在地,青池宗漸漸被掏空了上下,只留下一個軀殼,一副名號,終究一無所有。
    而這位遲家寶樹重新站在眾人面前,身上的淥水光輝濃烈至極,仿佛那割去的前緣、挖空的魔宗通通成了他的補品,將他滋養(yǎng)得光芒萬丈。
    天炔知道他一定會來,也知道以他的立場、他的心思,一定會幫助蕭初庭,天炔欣賞他的手段,卻不能認可他的舉止,于是真正見到他時,天炔的眼中難免有復(fù)雜。
    可無窮的劍光并沒有因為聲音而停滯,排山倒海的牝水之劍從天而降,這以慕容尾殿傲然少年之手、數(shù)百年苦修之功的一劍,已經(jīng)從天而降!
    面對這一劍,遲步梓的眼睛仍然冰冷清澈,靜靜地站立在天際之間,抬起頭來,見不到半點膽怯或是不安,只有不絕的笑意:
    “慕容前輩,又見面了?!?
    “轟隆!”
    驚天動地的灰水赫然炸起,這凌厲的劍氣犁過水面,將不斷上漲的坎水分開,重重的壁光在其中如同飄搖的一點落葉,遲步梓那狹眼之中色彩難,兩指夾著的符箓血光閃閃,正在慢慢消散而去。
    『洞泉聲』。
    兩岸重重疊疊的黑云不斷涌來,所有靠近他的劍氣通通沸騰起來,從顫栗爆發(fā)的灰暗轉(zhuǎn)化為升騰的碧色,如同大壩決堤,而腳底下的水面一瞬粘稠起來。
    『如重濁』!
    慕容尾殿不愧是燕國的護國真人,全力一擊之下,遲步梓兩道神通催發(fā)到極致,與蕭初庭一同配合,終于在那如同天罰般的灰氣中找到了一點缺口,凌厲之氣傾瀉而去,將水面上切割出萬千如口子般的波瀾。
    青衣真人掃了掃身上的灰暗之光,目光頗為驚異:
    “前輩神通又有長進了…到底是神通圓滿?!?
    慕容尾殿那張少年面孔上表情淡漠,那把劍橫絕天地,仍然握在手里,卻被漂浮不定的淥水所影響,那劍尖有了極細微的晃動。
    “原來是你這么個背恩冷酷的不仁之徒?!?
    “哈哈哈哈哈!”
    青年似乎聽到了什么極好笑的東西,大笑起來,青衣晃動,層層疊疊的碧水已經(jīng)從他的身后升起,遲步梓一如往時,從來不會因為聽到這種話而有半點羞愧,而是笑道:
    “前輩這可話不對,對著故友拔劍相向的是你,促人求道、大造仙德的是我,遲某固不仁于紅塵,前輩卻不義于本心,尚且還不如我!”
    他的聲音在天地中響徹,讓地面上的水沸騰起來,化為晶瑩剔透、點點滴滴的小珠,不斷往上竄,沿著那漆黑的牢籠往上爬。
    慕容尾殿凝視著他,輕聲道:
    “我素知你牙尖嘴利,可你之紅塵,我之本心,我意不在上上仙,而在酬國,此間無我,既義且仁?!?
    這話在天地中炸響,那少年如同天罰之孛星,穿過重重云海與無窮水霧的交疊處,長劍直指,殺向蕭初庭!
    遲步梓聽了他的話,面上的笑意終于淡了,他沉色的側(cè)移一步,一手抬起,一只手伸入袖口中,無窮碧水頃刻而降,千重萬疊,將他的身影藏入其中:
    『丑癸藏』!
    霎時間,天地中那把劍失去了目標,慕容尾殿那張極俊美的臉上波瀾不驚,兩縷碎發(fā)飄飄,眉心光彩閃爍,長劍繼續(xù)向前:
    『參玄臟』。
    這神通光彩燦盛,不斷呼應(yīng)著被藏匿的所有法力,與那從天而降的長劍結(jié)合,竟然綻放出萬丈光華,將那重重護佑在前的淥水一掃而空!
    『丑癸藏』固然是世間頂級的絕妙神通,可藏匿之水即是牝水,身為牝水神通圓滿,哪怕是遲步梓這樣的人物,也絕不能在他的神通之下肆意躲藏!
    可淥水之下,不見遲步梓的身影,那半空中只懸浮著一串墨色的圓珠,散發(fā)著濃厚的青光,如同一條墨色的蛟龍,纏上那無鋒的重劍,將之緊緊鎖住。
    慕容尾殿毫不驚訝。
    遲步梓既然知道他神通圓滿,怎么會犯這樣的錯誤?
    慕容尾殿閃電般的抬起手來,用潔白如玉的二指擋住了從天而降的寶鼎,也接下了自東而來的滿天淥水,身軀驟然一沉,終于看見了那青年的面孔。
    遲步梓面上帶笑,聲音極低:
    “前輩小心?!?
    慕容尾殿只覺得一股濃厚的危險感升上心頭,猛然轉(zhuǎn)頭,赫然已經(jīng)有一道碧色的影子橫掃而來,快得在他眼中只留下一點點浮光。
    蕭初庭!
    慕容尾殿目光奇特,卻沒有做任何反抗,任由那碧色的影子將自己的腦袋打成一片牝水,另一只手已經(jīng)按上劍上的墨珠。
    遲步梓祭煉多年的寶物墨塘就這樣隨著他的抹動消失不見。
    可眼前青年的面上卻浮現(xiàn)出笑容來,燦爛且冰冷,倒映在這持劍的少年眼里,兩人對視的眉宇之間終于有一道透明、線狀之物浮現(xiàn)。
    這章沒有結(jié)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xù)閱讀!線。
    線的那頭墜著一根翡翠般的小鉤,在天空之中劃過,仿佛拉動了什么無比沉重之物,將所有景色劃分成一半,重重的高山壓迫而來,河水蜿蜒,赫然是『位從險』!
    ‘原來如此?!?
    少年慕容尾殿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遲步梓的『丑癸藏』只是虛晃一槍,真正藏起的是蕭初庭的玉鉤!
    ‘可…我為何不曾察覺!’
    他神通圓滿,『丑癸藏』已經(jīng)完全不可能騙過他,哪怕前有墨塘吸引注意力,只要這神通在他面前運轉(zhuǎn)了,并非作用于己身,而是用來藏匿,就必然同時被他察覺!
    他眼中閃過一絲陰沉,掃向蕭初庭腰上新多出來的那一枚小鼎,似乎若有所思,可一切已然天翻地覆。
    這一剎那,那始終坐鎮(zhèn)遠方,觀看局勢的老者慕容尾殿身形穿越萬千阻礙,憑空浮現(xiàn)而來,與少年慕容尾殿被-->>這強悍的神通收縮至一處!
    牝水有表里之變,慕容尾殿提防著兩人的神通,只派了少年身前來,老年身遠遠的觀望著,此刻卻被驟然打破,強行重疊在同一個位置,頓時陷入險境——正是『位從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