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出,陶介杏算是呆住了,難以置信地站在原地,仿佛無法辨別自己剛才聽到的是這位魏王的真心話還是戲,喃喃道:
    “都落下來?”
    魏王笑道:
    “不早該落了么?”
    他負(fù)手而立,緩緩踱步,道:
    “這是曾經(jīng)魏國的官邸,明陽的附屬,無人看管時被據(jù)為己有,自不去計較,可一用也用了千年了,如今我身負(fù)明陽大勢而來,自當(dāng)取之?!?
    陶介杏唇齒微微張合,仿佛啞巴了一般,好一陣才道:
    “這都是他們祖上的機(jī)緣…只怕他們不好接受…”
    “你要這么論——如今就當(dāng)是本王的機(jī)緣了?!?
    眼前的魏王笑起來,淡淡地道:
    “洛下如今有大戰(zhàn),將來也不會少,運氣不好一些,甚至?xí)撬乌w糾葛之地,陶道友不會以為…這些秘境還能保住多久罷?”
    “哪一日宋人退走了,趙將也是要來食肉寢皮的,過上一陣,宋人還要再來,除了你陶家,還有哪一家能夠安安穩(wěn)穩(wěn)待在此地?無非早晚的事情?!?
    他隨意地道:
    “與其資敵,不如奉我?!?
    洛下的和平實在太久了,陶介杏想不到有人會去動世家的秘境,更想不到眼前的魏王對未來局勢是這樣的看法,仍然瞠目結(jié)舌地立著,玄惟復(fù)雜地推開這晚輩,邁步向前,道:
    “魏王說得不錯?!?
    他嘆道:
    “譙氏已經(jīng)多年與秘境失聯(lián),里頭不會有人,公孫碑這曦炁隕落,恐怕有識之士已經(jīng)開始擔(dān)憂墜落了…不算意外…只是魏氏…”
    玄惟聲音誠懇,試探道:
    “動搖之下,必有缺漏,進(jìn)出取物亦不困難,如今天下秘境稀少,留取一二,也算是饋贈后世修仙之士…”
    這一點玄惟說得不錯,如今天下秘境已是少之又少,托舉的代價極為昂貴,開啟洞天時,掛靠在其上秘境接二連三的墜落是沒有辦法,但凡能維持的,有些家族甚至?xí)e族搬來!
    也就此地在洛下,但凡翻過一座山,到了江淮,只要稍微靠近望月湖,有一二利用的可能,李周巍也是要死保的!
    李周巍聽了他的話,笑道:
    “玄惟前輩——這就看諸家的誠意了!”
    他轉(zhuǎn)過身來,從閣樓間邁步而出,陶介杏連忙跟上,玄惟則若有所思,足足頓了好一息,這才上前,低聲道:
    “魏王!”
    李周巍已經(jīng)到了白玉般的門檻之前,稍稍頓足,聽著這位真人聲音沉重:
    “魏王果真有久據(jù)洛下的心思?”
    閣樓之間一片寧靜,這位魏王已經(jīng)不見身影,只有閣外投來的明亮朝陽。
    玄惟久久不語,一旁的陶介杏面色微紅,低聲道:
    “這…這是什么行徑!不是…修武么!”
    玄惟的思緒被他打斷,笑了笑,他轉(zhuǎn)過身去,似乎多了一些戲謔之色,道:
    “看來那位宋帝登基,收復(fù)越國的故事你也聽聞了”
    陶介杏只道:
    “略有耳聞?!?
    玄惟道:
    “他起勢之前的世家,起勢之后還是世家,只多不少,于是天才輩出,一一持玄,有益而無損,那才是『真炁』,于是你以為洛下也會是一個模樣?!?
    他笑道:
    “可這位是白麒麟,又不是抱石鶴——正如他所說,他是來蕩平洛下的!”
    陶介杏極為不安,道:
    “師叔說的這些東西我都明白,這就是明陽之舉,可不也要看時局么?洛下新定,人心惶惶不安,諸紫府彷徨不定,眼看著立刻要動秘境,豈不會激起忿怨?”
    “再者,既然大宋喜世家大族,他如此不體恤,宋帝又豈能坐視…恐怕壞了人和!”
    陶家既然投了宋,如今什么好處也沒撈著,甚至心志也未表明,自然不希望洛下輕易地出現(xiàn)什么動蕩,陶介杏的擔(dān)憂倒也情真意切。
    加上玄惟最后問的那一句話,陶介杏自然有了些焦急,忍不住道:
    “這位魏王…難道真的是半點多留的心思都沒有,就打算在洛下大掠一筆,便輕騎退出,交還給大趙?”
    “眼下一口氣把所有世家都得罪了,恐怕也不準(zhǔn)備帶多少人回去,就各自一持玄,留下滿地狼藉。如此一來…今后還有誰敢降他…”
    “我們就更尷尬了!”
    陶介杏嗟嘆不已。
    玄惟目光灼灼,道:
    “恰恰相反。”
    陶介杏一愣,眼前的中年人卻不再答他了,而是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道:
    “你立刻去一趟博野,弄清楚各大秘境的狀態(tài),確保譙氏沒有什么留后手,以至于此地墜不下來?!?
    陶介杏沒想到自家長輩已經(jīng)和這位魏王莫名達(dá)成了默契,更有急切之色,玄惟多看了他一眼,嘆道:
    “你倒是總責(zé)怪戚覽堰,可在局勢變化上,你畢竟涉世未深,一心向道,看得還不如他透徹?!?
    “且看著吧。”
    他靠近窗沿,抬頭望天,感慨道:
    “秘境墜如孛星,此地已經(jīng)千年沒有這樣的景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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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川山。
    天外的云氣如龍,上下翻滾,遠(yuǎn)方的火焰洶洶,近處如墨水一般的雨點則不斷敲打在大陣之上,老人立在山巔,身上離火熊熊,摸了摸嘴角的血跡,欲又止。
    “已經(jīng)三個時辰了…”
    賈酂自然是守在此地多時的,公孫碑隕落的消息傳來,他便知大局已定,便越發(fā)盡力——只是他神通微薄,這盡力也沒有多大作用。
    眼下又受了傷,只能抬眉去看,見得一人立在空中。
    此人一襲袍衣,氣度斐然,踏著朦朧閃動的火焰,神通匯聚而來,照耀天地,很是驚人。
    ‘到底是持廣大真人不曾來,來了個騫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