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周巍并未拒絕,接過靈寶,這才搖頭笑道:
    “我不擅長用火,天烏并火還是罷了,湖上也非絕對安全,叔公有此火護(hù)身,晚輩去的也安心些!不過…”
    畢竟李曦明丟了天烏并火,那便幾乎丟了一小半的正面應(yīng)敵手段,大離白熙光又要難得的戰(zhàn)機。
    說完此話,-->>他眼中多了些期待之色,笑道:
    “哪天這『帝觀元』成了,倒是要借叔公的靈火一用?!?
    他話音落罷,便卷起天光,帶著李闕宛一躍而起,往天際而去,越過水光瀲滟的湖泊,李闕宛始終兩手合在丹田前,緊緊閉目。
    在即將踏出湖上的那一刻,她猛然睜開雙眼,瞳孔中的那輪明月驟然清晰,一股無形的太陰之力擴散開來,將兩人籠罩進(jìn)暗沉沉的晦光里。
    太陰靈寶授玄琉符!
    李周巍不動聲色地靜靜立著,隨著時間流逝,一點點越過濁殺陵的土地,不多時,那座雄山已經(jīng)浮現(xiàn)而出。
    鏜刀山。
    李周巍眼中的色彩略有變化。
    ‘還是不在…’
    這位節(jié)度、真人司徒霍足足失蹤了十年了。
    ‘楊銳儀仍不提他,沒有司徒霍,他可不好擋住北方的人,他卻又好像胸有成竹…’
    ‘還是說,這老東西已經(jīng)暗暗邁過參紫了?’
    兩人沒有絲毫的停留,金色的瞳孔終于從那山中移開,眼前的地勢迅速平坦起來,便能望見滿山的赤色花草,郁郁蔥蔥,幾座簡要的大陣立在平原上,飄揚著大趙的旗幟。
    當(dāng)年太陽道統(tǒng)在此地決一死戰(zhàn),衡祝道出手,赤雨如血,雖然此地被護(hù)住,綿綿的赤雨卻籠罩?jǐn)?shù)月,最后把滿山草木染得赤紅。
    兩位真人閑庭信步,就這樣輕而易舉的跨過了趙宋二國的邊界,一座雄城一點點地從地平線上浮起,濃郁的靈機撲面而來,隱約能看見閃爍在太虛的彩色光芒。
    洛下南門戶,襄鄉(xiāng)。
    這就是紫府的便處了,行走太虛,無聲無息,紫府大陣的代價太高,一如李氏只在大漠、湖洲上立陣一般,襄鄉(xiāng)的世家也只能在最中心仙山立陣,如今太陰靈寶加持,種種測算、預(yù)警手段失效,山下的諸郡如不設(shè)防般坦露在兩人眼前!
    李闕宛站在天光中,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大地,只覺得靈機旺盛,仙閣仙臺遍布大地,來往修士雖然不至于能一一入眼,可明顯能看出都是正經(jīng)道統(tǒng),十個里頭竟然找不出二三個雜氣修士。
    “好生富饒!”
    她說罷這話,突然側(cè)作傾聽狀,果然聽著隱隱有聲音在天地中回蕩:
    “庚者,奪煞革殺,形變騰化,為嬗變橋…”
    李闕宛眸中一下有了訝異,李周巍一步步踏空而下,笑道:
    “倒還有個紫府在此講道。”
    堂堂魏王,足以掀動南北戰(zhàn)爭的關(guān)鍵人物,就這樣隨意地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一步步走向郡中走去,很快見到了聳入云端的玉臺,從上至下,已經(jīng)坐滿了密密麻麻的修士,修為或高或低,一個個凝神傾聽,神色專注,無一人敢造次。
    在那玉臺最上首,一位道衣真人盤膝而坐。
    此人長須飄冠,身著大褂,長及腳腕,布鞋樸實,一張面容雖然已至中年,卻頗有俊朗溫厚之意,當(dāng)真是道觀里的高修模樣。
    他一手結(jié)印在丹田前,雙目微闔,正輕聲細(xì)語,似乎正到了思緒蓬發(fā)之時:
    “我道上循通玄仙宮,二呂之血裔,青階之從徒,由是得之——庚,知損而知毀,知缺而知失,知從革而知嬗,知可為而有所為,故曰『天下革』、故曰『今去故』?!?
    他眼眸之中金氣流轉(zhuǎn),聲音抑揚頓挫,贊道:
    “觀勢座前注曰此乃金所以得道,所以失道也。”
    此人罷,停歇三息,觀察下方諸修的面色,發(fā)覺個個低頭,無人能領(lǐng)悟,暗自有失望之色。
    可這話飄蕩開來,在玉臺周邊的人山人海之中,女子挑眉,低聲道:
    這章沒有結(jié)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xù)閱讀!“原來是二呂后人,想必是呂撫了?!?
    青年目中有訝異之色,注意力落在別的地方,笑道:
    “到底是二呂后人,這等道藏不至于驚天動地,卻也是貴重,非金德神通都難以了解得這樣詳細(xì)…他卻淡然陳述…用以挑選弟子?!?
    太陰靈寶實在厲害,兩人距離這位真人不過數(shù)十丈,他仍沒有半點察覺,呂撫站起身來,撫須含笑,掌間亮出那一點青色來,道:
    “孰能解之?當(dāng)有此賞!”
    此一出,臺上一片躁動,連李闕宛都有了異樣之色,道:
    “紫府靈資,這些人果然闊綽!”
    呂撫站起身來,淡淡地道:
    “我知洛下三百年安寧,資糧無數(shù),人才輩出,卻也不至于看不上這一份玉解髓?!?
    可他這個問題實在太高深,哪怕下面不乏有大世家的人物,卻相視而無奈,這道人輕輕邁出一步,搖頭道:
    “諸修可知『赤斷鏃』?”
    李闕宛古怪地掃了一眼,發(fā)現(xiàn)眼前的青年挑眉笑起來,下方有人答道:
    “魏王籍此破敵,天下皆知?!?
    這話略微出乎了李闕宛的預(yù)料——她不曾想到南北關(guān)系如此緊張,這些北邊的修士還是一口一個魏王,語氣比那些釋修好的太多了。
    呂撫面上亦有笑,道:
    “不錯,『赤斷鏃』,乃陰陽之交,乃是從革之輔翼,王將之萬乘,金所斷折,于是有殺,此神通有革殺氣,輔佐于『天下革』,受制于『今去故』!”
    “曦齊代魏之時,舊魏之太孫,受圍洮水,便受齊將相李長恃之『今去故』所誅!”
    他的目光掃視諸修,下方已有人邁步而出,頗有些亢奮地道:
    “依呂師之意,以一大人持『今去故』鎮(zhèn)守短陳,可以一扼魏勢!”
    呂撫含笑搖頭,道:
    “未可知也…可惜他身受重傷,多年不顯露蹤跡,下次大戰(zhàn)也未必有他的身影,已無驗證之機!”
    李闕宛聽了這一陣,暗暗皺眉,為眼前的人祈禱兩句,去看旁邊的青年,卻發(fā)現(xiàn)李周巍已經(jīng)攤開手來,一點點金色從他掌間浮現(xiàn)而出,光彩如流水般上下流淌,那威武霸氣又不失優(yōu)雅的長戟一點點浮現(xiàn)而出。
    這位魏王笑道:
    “這話說的也不錯?!?
    李闕宛一怔,失笑搖頭,聽著身邊魏王的聲音沉厚:
    “洛下是千里沃土,神通林立,靈資靈物無數(shù)…這次來洛下,其實還有一個目的?!?
    這位魏王若有所思地望著天際,并沒有被冒犯的惱怒,但金色的麒麟紋路已經(jīng)慢慢從他面上浮現(xiàn)而出,他靜靜地道:
    “掠洛下世家三百年之珍藏,以為你兄妹二人神通之階?!?
    他的聲音平淡地消逝,身邊的太陽光芒迅速退去,整座城池的光彩一瞬暗淡下來,仿佛籠罩在無窮無盡的、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里。
    『赤斷鏃』
    這黑暗籠罩了玉臺上每一個人的面孔,使他們的身影淡淡地消失,一直攀爬到呂撫的面孔上,僅僅是一瞬間,便留下他孤身一人,站在血與煙的大漠里。
    “呂道友?!?
    呂撫怔怔地、如處夢中地抬起頭來,望向無盡黑暗的那一端,那一道巨獸般地匍匐在地面的明亮夕陽,以及…
    站在夕陽里的、墨袍颯颯的白麒麟。
    “當(dāng)下驗證亦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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