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還有多少時間。”
    劉長迭望著天邊還未消散的風(fēng)雨,撫須點頭,李絳遷卻并無多少遲疑,道:
    “恐在旦夕之間。”
    無他,在李絳遷看來,放任慶濟方動蕩局勢,本質(zhì)是暗暗指向自己父親的,無非是想試一試他狀態(tài),甚至趁著傷勢未復(fù),多耗一些時間。
    ‘南北之間,無論站在哪一邊,都不會介意這次試探,既然如此,自然是越快越好,并非我在大漠上立陣,積蓄的力量就能嚇退的。’
    ‘可如今的望月湖,他們要擺布,也照樣要費些力氣!’
    他只將這個念頭按耐下來,面上帶笑,領(lǐng)著劉長迭到了側(cè)旁,低聲道:
    “前輩且看此物!”
    便見他掌心玉盒開啟,水光閃閃,正躺著那金片!
    李絳遷看這東西不覺得有神異,可身為『庫金』修士的劉長迭目光一瞬間變了,那雙始終平和帶有笑意的眸子罕見地透露出熾熱與激動,低聲道:
    “這…這是哪來的!”
    李絳遷笑容不變,道:
    “我就知道前輩會喜歡!”
    他繞著彎沒有回答問題,劉長迭卻處于驚喜與激動之間,并未察覺,駭?shù)溃?
    “這豈是什么喜不喜歡?這是『庫金』靈寶…天大的好處!”
    劉長迭心中的震撼簡直難以喻——他也算有機緣有福緣的人,這些年闖南走北,游歷四海,別說庫金的靈器,連靈物都沒有見到一道!手中最符合道統(tǒng)的靈胚甚至是李周巍從洞天中搶出來的,他當(dāng)寶貝般供著。
    眼下卻告訴他有一道庫金靈寶!
    “不知此物名諱?!”
    李絳遷笑道:
    “卻是個怪名字,叫玄庫請憑函?!?
    劉長迭的目光頗有些如癡如醉,輕聲道:
    “不奇怪…”
    “『庫金』乃是受蓄之金,在礦脈,在藏金,古代修士以憑證、誓一類為『庫金』之征,用請憑之證為靈器本體,最適合不過了。”
    “竟有此一說…”
    李絳遷含笑點頭。
    劉長迭挪不開目光,道:
    “我聽說過這一類靈寶,為符合『庫金』之征,煉制之人往往是以大法力、大神通藏匿靈寶深處,稱之為種種金庫,因為多有請憑借力、取來給后輩使用的意思,故而由此命名!”
    “只是…”
    他目光熾熱,明明白白的感受到手中的靈寶已經(jīng)是無主之物,捧著都怕摔了,低聲道:
    “殿下這是…”
    李絳遷心中其實早有分寸。
    ‘太叔公與這位前輩的關(guān)系本就極為親密,新造大陣,這前輩可是竭其所能,沒有半點藏私…舊情新恩,肯定是避不開的?!?
    ‘龍屬既然為了補償劉長迭挑的『庫金』之寶,這靈寶我家便很難藏私,除了給這位劉前輩,誰拿在手里用都不合適!’
    出于種種考慮,他已經(jīng)有割舍此物的心思,不僅僅是為了當(dāng)下的大戰(zhàn)才取出來!
    他明白這種做人情般的給好處不宜有太多遲疑,哪怕心中頗為心疼,還是笑了笑,熱熱切切地道:
    “這東西我家也是剛剛拿到,立刻就想起前輩了!”
    可讓他意外的是,眼前的劉長迭平復(fù)激動般撫了撫須,沉聲道:
    “殿下不必多,我能持著此物、體會一二,已經(jīng)是此生之大幸,豈能貪圖湖上的靈寶?此戰(zhàn)這靈寶就交到我手中,定運轉(zhuǎn)神妙,庇護湖上安寧!”
    李絳遷只當(dāng)他客氣,畢竟哪里有人能拿著同道統(tǒng)的靈寶毫不心動的?更何況還是這種道途斷絕,現(xiàn)世中連一道靈器都找不出來的道途!
    ‘換做別人拿了東西,生怕我反悔,大戰(zhàn)中趁亂就跑都是極有可能的事情!也就這位前輩,我敢信一信…’
    他正色道:
    “前輩既然把我當(dāng)自家晚輩,怎么能說這一番話?倒指著我像是大難臨頭才把這東西取出來的人了,實在不妥!”
    這倒是實話,李絳遷拿到這東西還不超過一個時辰,自己看都沒仔細看一眼,立刻就遞過去了,劉長迭被他這番話嗆得啞口無,李絳遷繼續(xù)道:
    “如果前輩非要歸還,那就請去問太叔公罷!”
    劉長迭還要再說,卻見著眼前的晚輩神色鄭重:
    “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迅速熟悉靈寶!”
    劉長迭這才從濃烈的喜悅和激動中醒悟過來,明白還有一場大戰(zhàn)等著自己,深深點頭,毫不耽擱,抱著靈寶就往大陣中去,感受著自己神通不斷與靈寶勾連的過程,心中喜悅濃厚的同時,竟然升起一股濃烈的荒謬感:
    ‘可笑…百來年見不到一樣靈資,眼下只是起了心思,頭一次踏入江南,這靈寶就已經(jīng)送到我手上了!難怪…難怪這些真人寧愿在海內(nèi)打的頭破血流,也不肯去外海劃地為王…’
    ‘這天下…終究是在棋盤上的天下!棋盤之外…茍活而已!’
    ……
    天色昏暗,寒鴉夜啼,冷風(fēng)在山林之中穿梭,隱約傳來兵戈碰撞之聲,太虛之中已步出一男子來。
    此人身材極高,容貌文雅,可唇間含血,僅僅走了幾十步,就咳出口血來,在半空中便化為粉塵般的玉末,沁著一股股寒意。
    這章沒有結(jié)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xù)閱讀!‘衛(wèi)懸因的神通又長進了…明明最后一道神通還沒有修成,神通威力卻遠勝于前……’
    此人正是西蜀的大真人,武槦。
    這位大真人飛了一陣,實在忍耐不住,重新彎下腰來,用力地咳嗽起來,足足過了十幾息,方才哇地咳出一團白霧,在空中盤旋一陣,掉出一活物來。
    這東西似鼠非鼠,只不過兩根指頭大小,吱哇哇地要跑,這大真人看也不看一眼,抬起靴子來踩爆,長長吐了口氣,方才覺得肺中的冰冷寒意少了許多:
    ‘到底是觀化道統(tǒng)的『厥陰』之道,這份神通…真是不容小覷?!?
    武槦年輕之時漫游天下,其實有位觀化的友人,如今這份神通打在了自己身上,方才知道厲害,他只用手背抹去血跡,那雙眸子中滿是無奈與壓抑的陰郁。
    ‘也能敗得這樣難看!’
    抬眸一看,山下的宮闕已經(jīng)漸漸顯露而出。
    西蜀的王庭設(shè)在長懷山腳下,與四閔郡的雄偉壯觀相比,這一處王庭顯得森嚴(yán)冰冷,寂靜無聲,連一點火光都沒有,只有月光下閃著寒光的兵甲。
    武槦低頭降下,正見了宮廷前坐了一人面色還算好看,身上布滿了金燦燦的創(chuàng)口,正捧著一壺牝水,往傷口之處澆灌,見了他,連忙道:
    “大真人!”
    武槦對他的態(tài)度好得多,只是眼中的不可置信難以掩飾,帶著怒意道:
    “曲陽王,怎么會敗的這樣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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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真人乃是曲陽王上官彌,聞起身,環(huán)顧了四周,斟酌道:
    “此番大敗,至少有兩成要賴在申搜真人身上…他不曾察覺到姜儼的動靜,以至于北邊被伏擊,剛剛被緊急喚回,已經(jīng)入宮面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