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皇不敢怠慢,厲喝一聲。
周身浩然正氣洶涌而出,如大江奔流,在身前急速凝聚、旋轉(zhuǎn),化作一道凝實無比的銀色氣墻,墻上隱約有圣賢文章流轉(zhuǎn)。
“轟轟轟——!”
無數(shù)金色火符如飛蛾撲火般撞在銀色氣墻上,發(fā)出連綿不絕的爆鳴。
每一枚火符炸開,都讓氣墻劇烈震顫,銀光明滅不定,其上流轉(zhuǎn)的文字都變得模糊扭曲。
馬瞻見狀,眼中瘋狂之色更甚。
他直接沖向前,枯瘦的手掌握住懸浮的書稿,不顧其上灼灼燃燒的金焰,大袖一揮。
書稿嗡鳴震顫,燃燒的金焰陡然暴漲數(shù)倍,更多的、更加凝練狂暴的火符洶涌而出,前赴后繼地沖擊著銀色氣墻。
“咔嚓……”
銀色氣墻終于不堪重負,發(fā)出一聲脆響,表面浮現(xiàn)出細密的裂紋,眼看就要崩潰。
崔明皇眼神一厲,知道不能再被動防御。
他右手猛然探出,五指張開,對著馬瞻虛抓,如瀑文氣入大河傾瀉,化成一個巨大的字:
“鎮(zhèn)!”
圣人口含天憲,出法隨。
他雖為君子,做不到圣人那般程度,卻也能借助儒家神通施展部分神威。
一股無形的、沉重如山的浩然威壓瞬間降臨,狠狠壓在馬瞻身上。
馬瞻周身燃燒的文氣猛地一滯,身形佝僂下去,骨骼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口鼻中溢出更多鮮血。
那洶涌噴發(fā)的火符也隨之微微一緩。
趁此間隙,崔明皇右手并指如劍,凌空疾書。
一個個銀光璀璨、蘊含莫大威能的儒家真憑空出現(xiàn)。
“破!”
“邪!”
“縛!”
“禁!”
每一次真臨身,馬瞻都如遭重錘,身形踉蹌,周身文火明滅不定,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萎靡下去,眼看就要油盡燈枯。
然而,馬瞻體內(nèi)忽然傳出一連串沉悶的爆響。
“噗——!”
他猛地噴出一大口血。
血霧并非鮮紅,而是帶著一種灰白色澤。
周身原本黯淡的文火驟然再次暴漲,甚至比之前更加熾烈、更加狂暴。
他枯瘦的手死死握住那本懸浮的、已然化作金色火球的書稿,任由那可怕的金焰灼燒著他的手掌,發(fā)出“滋滋”的焦糊聲,皮開肉綻,甚至隱約可見白骨。
但他仿佛毫無痛覺,眼中只有決絕。
“崔明皇……”老人嘶聲淡笑,“我有錯,我未能守住本心,信了奸人語……你也隨我為齊師兄謝罪吧?!?
無非是“貪欲熏心”四個字。
直到聽見崔明皇暗示撇開山崖書院時,心底的幾分僥幸才真正散去,方才醒悟。
崔明皇……還有他背后的繡虎崔巉……要的不是一個山崖書院的新山主。
他們是想要徹底斷絕師兄留下的文脈,絕了齊靜春的傳承。
他馬瞻不會成為山崖書院的新山主,那幾個被選中的孩子也有危險……
意識到崔巉……或者說是崔東山意圖的馬瞻,徹底放棄了心中的念想,不顧一切試圖殺死同行的崔明皇。
‘我活不了,那群孩子……師兄的文脈……得回去……陳平安、林照……好一句……好自為之……’
借著那瞬間爆發(fā)的力量,馬瞻掙脫了部分“鎮(zhèn)”字真的壓制。
整個人化作一道灰敗卻狂暴的金色流火,緊握著那團毀滅性的火球,一拳朝著崔明皇轟了過去。
這一拳,凝聚了他破碎的文膽、燃燒的根基、最后的生命以及書稿中的所有真意。
拳風(fēng)所過之處,空氣扭曲燃燒,發(fā)出凄厲的呼嘯。
崔明皇眼神漠然,不閃不避,同樣簡簡單單一拳擊出。
浩然正氣凝聚如白玉,晶瑩剔透,覆蓋在拳鋒,蘊含著磅礴無匹的力量,更有儒家正道鎮(zhèn)壓一切邪祟、滌蕩乾坤的煌煌大勢。
兩只拳頭毫無花巧地猛烈對撞。
“咔嚓——!”
一聲極其清脆、令人心悸的骨裂聲響起。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
只有一種絕對的、碾壓性的力量摧毀。
馬瞻的拳頭在與崔明皇拳頭接觸的瞬間,就如同脆弱的枯枝般寸寸斷裂。
緊接著,那股可怕的力量沿著他的手臂蔓延而上,臂骨、肩骨接連發(fā)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
“噗——!”
馬瞻整個人如斷線的風(fēng)箏般倒飛出去,鮮血狂噴,重重砸在遠處的地面上,濺起一片塵土。
他整條右臂已然徹底扭曲碎裂,無力地耷拉著,胸口劇烈起伏,卻只有出地氣沒有進地氣。
崔明皇緩緩收回拳頭,身形紋絲未動,唯有衣袖微微拂動。
他漠然攤開手掌。
只見掌心處,一枚雕刻著繁復(fù)云紋、原本溫潤光潔的玉佩,此刻已然布滿裂紋。
隨即“噗”的一聲,化作了一小撮白色的粉末,從他指縫間簌簌落下。
作為寶瓶洲唯二的君子,大驪觀湖書院著力培養(yǎng)的未來棟梁……
他身上的護身法寶-->>,無論是數(shù)量還是品質(zhì),又豈是枯守小鎮(zhèn)一甲子、早已山窮水盡的馬瞻所能比擬?
‘既然已經(jīng)被識破了,索性直接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