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音的清響在殿內(nèi)回蕩。沈知楠垂眸調(diào)整琴軫,濃密的睫毛在臉上投下兩片陰影。這一刻,所有的喧鬧都遠去了,只剩下掌心木紋的觸感,和胸腔里那顆跳得太過用力的心。
第一個音符流瀉而出時,蕭珩倏然坐直了身體。
那不是閨秀們常選的《春江花月夜》,也不是應景的《霓裳羽衣曲》,而是一首鮮少有人彈奏的《孤雁南飛》。曲調(diào)初時平緩,如秋日長空般遼遠,漸漸轉(zhuǎn)入低沉,似離群孤雁的哀鳴。
沈知楠的指尖在弦上翻飛。她想起初入王府時,蕭珩冷淡疏離的眼神;想起獨守空閨的漫漫長夜;想起方才回廊上,宋綰那句"他娶你不過是因為..."。所有的委屈與隱忍,都化作琴弦上顫抖的漣漪。
殿內(nèi)眾人只覺琴音悅耳,唯有蕭珩瞳孔驟縮——他聽出了那隱藏在華麗技巧下的,濃得化不開的哀傷。
男人不自覺地前傾身體。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沈知楠。月光透過殿頂?shù)牧鹆邽⒃谒砩希瑸樗兩弦粚鱼y邊。她低垂的脖頸纖細脆弱,仿佛一折就斷,可撫琴的姿勢卻挺拔如竹,帶著不容摧折的堅韌。
琴音漸急,如驟雨打芭蕉。蕭珩突然意識到,他的妻子,骨子里藏著怎樣驚人的力量。那些被他誤解為逆來順受的溫柔,或許只是...不愿與人爭的驕傲。
最后一個音符余韻裊裊。沈知楠收手,殿內(nèi)寂靜得能聽見燭花爆裂的輕響。
"好!"皇帝率先擊掌,"不愧是沈相之女,琴技堪稱國手!"
眾人這才回神,贊嘆聲如潮水般涌來。沈知楠卻只是安靜地行禮,轉(zhuǎn)身走向席位。經(jīng)過宋綰身邊時,聽見對方從牙縫里擠出的低語:"裝腔作勢..."
她恍若未聞,卻在抬眼的瞬間,對上了蕭珩深不見底的目光。男人眼中翻涌的情緒讓她心頭一顫,慌忙垂眸避開。
殿外,一輪孤月高懸。檐角銅鈴在風中輕響,像是誰說不出口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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