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的話,瞬間引來了所有人的注目。
連剛剛從姜世安手中接過和離書,疾速在上面摁好手印簽上名字的蘇氏,都驚訝地看向女兒。
姜世安更是臉色驟變,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驚慌。
云昭迎著眾人驚疑不定的視線,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此事,兄長不如先問一問父親。想必他比家中任何一個人,都更清楚你的真實來歷?!?
云昭這話說得譏誚無比,可素來心高氣傲的姜珩此刻卻顧不上同她分辨!
他猛地轉(zhuǎn)頭,目光緊緊鎖住手中拿著另一份和離書的姜世安,聲音帶著絕望的追問:“父親!您告訴我!我的母親……她到底是誰?她現(xiàn)在是生是死,人在何處?”
姜世安的目光下意識地瞟向地上的梅柔卿,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求助。
梅柔卿卻佯作不知,低垂著眼,刻意避開了他的視線。
她可不是蘇氏那種傻子,沒那閑心和善心去替別人養(yǎng)兒子!更何況,這野種的生母,本就是她心頭的一根刺!
姜世安碰了個軟釘子,臉色更加難看,面對姜珩灼灼的目光,他艱澀開口,“珩兒,你母親她……是一位很好的女子,只是她福薄,早已……”
“兄長,”云昭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你想親眼見一見你的親生母親嗎?就在現(xiàn)在,就在此地?!?
“云昭!”姜世安臉色劇變,厲聲喝道:“你休要在此裝神弄鬼,故弄玄虛!”
姜珩猛地沖到了云昭面前,激動之下甚至想去抓她的手臂:“你能讓我見到她?你真的能!”
云昭微微側(cè)身,避開他的手,眸中浮現(xiàn)一抹毫不遮掩的惡意:
“都是一家人,兄長既有懇求,我這做妹妹的,今日就誠心幫你一回?!?
她吩咐道:“雪信,去打一盆清水來。鶯時,取那套銀針?!?
雪信很快端來一盆清澈的井水,置于院中石凳之上。
云昭指尖捏著一根銀針,看向姜珩:“伸出你的左手中指?!?
人的十指連通心脈,中指尖血,至陽至純,乃為‘心頭血’,是血脈溯源、通靈問幽最直接的依憑。
姜珩此刻早已心亂如麻,聞毫不遲疑地伸出左手。
云昭手起針落,在他指尖刺出一粒殷紅的血珠,任其滴入清澈的水盆之中。
血珠入水,并未立刻消散,反而如同有生命般,在水中緩緩暈開一縷縷極細(xì)的紅色絲線。
云昭神色一肅,雙手在胸前結(jié)成一個繁復(fù)而古老的法印,指尖縈繞著肉眼難以察覺的淡淡清氣:
“以水為引,通幽達(dá)冥!以血為契,喚爾真靈——現(xiàn)!”
這召喚咒語與她前夜在熙園召喚怨女頗為相似,卻又有微妙不同。
彼時她知曉怨女姓名生平,又有孫婆子備好的特殊符紙為引,故能以水為媒,直呼其名。
而此刻,她不知姜珩生母名姓,只能憑借姜珩這一滴心頭血為契,強(qiáng)行溝通幽冥,召喚那可能與世間尚存一絲牽掛的生靈魂魄!
這是云昭第一次在姜家眾人面前,毫無遮掩地施展玄門術(shù)法。
院中仿佛有無形陰風(fēng)自地底鉆出,打著旋兒卷起落葉塵土,吹得眾人衣袂翻飛,脊背發(fā)寒。
原本明媚的陽光似乎也黯淡了幾分,院角那幾株開得正盛的花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蒙上了一層細(xì)微的白色霜晶!
姜家眾人何曾見過這等陣仗,無不駭?shù)妹嫔缤粒娂姾笸?,眼中充滿了驚懼與不可思議。
梅柔卿死死盯著云昭結(jié)印的雙手。
她這些年倚仗背后高人,也算入了門道,深知云昭此刻展現(xiàn)出的,是她窮盡一生也無法企及的萬分之一!
這認(rèn)知讓她心如油煎,嫉妒得幾乎發(fā)狂!
隨著咒語最后一個音節(jié)落下,云昭并指如劍,隔空對著水盆猛地一點!
同時,她對身旁的鶯時低喝:“牛眼淚!”
鶯時立刻從藥箱中一個精巧的玉瓶里,用銀簪蘸取了一滴清澈微粘的液體。
云昭接過,動作快如閃電,在姜珩下意識閉眼之前,已將那滴液體彈入了他的雙眼之中!
“呃!”姜珩只覺得雙眼一陣冰涼刺骨,隨即是難以忍受的酸脹。
就在他努力眨動眼睛時,周遭溫度驟降,眾人呵出的氣息都變成了白霧。
水盆上方,一道模糊的、半透明的女子身影,正緩緩凝聚成形。
女子容貌甚美,卻面色青白,毫無生氣,最令人觸目驚心的是,她那纖細(xì)的脖頸上,一道深紫色的勒痕清晰可見
她飄忽的身影望著姜珩,嘴唇無聲地翕動,眼中滾下兩行血淚:“淳哥兒……我的淳哥兒……”
姜珩如遭雷擊,渾身劇震!
“淳哥兒”這三個字,如同鑰匙,猛地打開了他塵封記憶的最深處!
一個模糊的、總是帶著溫柔笑意的女子身影,沖破重重迷霧,清晰地浮現(xiàn)出來——
那道影子總是站在一扇緊閉的房門外,偷偷將油紙包著的食物從門縫里塞進(jìn)來,聲音溫柔又帶著愧疚:
“淳哥兒乖,娘給你帶你最愛的筍燒肉來了!”
“淳哥兒今日又等久了吧?是娘不好。再等等,等娘攢夠了錢,就帶你離開這個鬼地方,咱們?nèi)ゾ┏?,找你爹……?
“淳哥兒,上次借來的書又看完了?娘再去給你借一本,好孩子,好好讀-->>書,將來要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