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的父親蘇慎針竟然得了重度腎炎,不得不從單位辦理了病退手續(xù)。
像這種病,那不但需要靜養(yǎng),而且用藥昂貴,是極費錢的。
偏偏昆曲劇團可不是什么效益好的大單位。
再加上從八十年代初開始,因為龐大的醫(yī)療費用增長。
醫(yī)院又已經(jīng)取消了記賬,看病需要職工自己先行墊付醫(yī)藥費,再找單位報銷。
所以這就存在著能不能及時報銷,能不能足額報銷的問題。
不用說啊,父親這一病,妹妹還在讀書,蘇家的生活重擔一下子全都傾斜在了蘇錦一個人的身上。
無論他有沒有辦法,能不能找到辦法,他都必須得擔下來,為他的家庭扛住,為他的親人謀求一份活路。
于是正像曾經(jīng)無數(shù)次面對人生危機的態(tài)度那樣,蘇錦采取了實際行動。
二十四小時不打烊的前門大街“燎原日夜商店”,每天晚上九點多了一個勤勉的搬運工。
當搬運完貨物之后,臨近午夜的街頭又會增加一個翻找廢紙、舊瓶罐的身影。
只可惜人力時而窮,并不是所有付出就一定能換回足夠的回報。
即使是蘇錦爭取一切掙錢的機會,不惜耗費所有的精力和時間去換錢。
但他掙來的錢仍然太少了,遠不夠他父親治病、全家開銷的。
就只能靠跟熟人開口,或者去血站獻血填補窟窿。
終于有一次,他在清華池澡堂里,正換著工作服就暈倒了。
結(jié)果他手里的獻血單據(jù),因為沒來得及放進更衣柜里,在師傅和同事邊建軍面前,暴露了他的秘密。
倆人看了大驚失色,一起把他弄到澡堂子里的鋪位上休息。
邊建軍趕緊去接了一茶壺的熱水,師傅則把自己帶來的糖油餅拿來給他補充體能。
“傻不傻啊你!怎么就到了這一步了?你缺錢,怎么不跟我說?。俊?
當時聽著師傅數(shù)落,接過了油餅,蘇錦感動是感動,可他真的沒法再張這個口了。
因為救急救不了窮啊。
他早已經(jīng)跟師傅開口借過五十元錢了,跟邊建軍也借了二十元。
澡堂里其他的同事,他也差不多都開過口,或多或少的欠了別人的錢。
既然明明知道父親那治不好的病就是個無底洞,這些債務他都沒能力還上。
怎么可能再好意思跟人家提借錢的事兒?
不過讓人出乎意料的倒是邊建軍的話。
“兄弟,我算看出來了,你是個要強的人,也必定真遇著坎兒了。否則絕不會外面干著臨時工,還做出這飲鴆止渴拿命換錢的事兒來。我給你想個轍怎么樣?只要你不怕面子不好看,天天和一幫老娘們?yōu)槲?,興許能比現(xiàn)在多掙不少錢?!?
“那當然好啊,邊哥,我……我不怕。您說,讓我干什么吧……”
這話蘇錦絕對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因為生活是很講實際的。
他都到這一步了,還顧忌什么面子???
那太奢侈了,能掙多點錢把家維持下去才是真的。
“你不是家傳的手藝,會干裁縫的活兒嗎?就干這個怎么樣?愿意嗎?”
“您不是逗我吧?讓我干裁縫?我可沒我爸那份手藝,做不了成衣。頂多就是縫縫補補的能耐,像釘個扣子,紉紉邊兒,縮縮褲腿兒什么的……”
“哎,你不要客氣,不要客氣。我還不了解你的情況?就你那幾下子,比我媳婦強多了。對了?你不是還會用縫紉機嗎?這就足夠了!”
邊建軍為了消除蘇錦的顧慮,隨后更加詳細解釋起來。
“是這么回事,我們院兒鄰居現(xiàn)在給一外國服裝公司當經(jīng)理。最近他要和咱們街道辦一個縫紉社,打算給咱們煤市街幾條胡同,家里經(jīng)濟條件比較困難的婦女同志們,在業(yè)余時間找點零工干干。”
“我聽我媽說,現(xiàn)在房子都找好了,沒幾天興許就開業(yè)。開業(yè)后要干的活計,其實就是給一些衣服,拆拆線,釘釘扣子,改改毛病什么的,按件兒算錢。大概一件兩三毛錢吧?!?
“要依著我說,你當一宿搬運工才五毛錢,倒不如去那兒試試。我跟我媽打聲招呼準成,怎么也比干搬運工輕省啊?!?
“何況我那鄰居弄來的衣服海了去了,好幾萬件兒。只要你愿意,手快,掙的錢不拘數(shù)兒啊。一晚上五件兒六件兒是他,十件兒八件兒也是他。干多干少隨便,你琢磨琢磨?”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