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呼吸稍微平緩了幾分。
“那個男人該死,是因為,”尉文龍看著我道,“他想對小甜下手。一個不到六歲的小女孩。而且,他痛打我八年,大概是四千五百六十七次……從我會數(shù)數(shù)開始,我就一直記著。實際數(shù)目肯定不止?!?
我的呼吸再次急促起來。
“這種男人,不該存在這個世界上?!?
“后來老村委發(fā)現(xiàn)了這件事。他當時痛打了我一頓,但是沒有宣傳出去,只當是小孩子惡作劇不懂事。本來,八歲小孩制造炸藥的事也沒有多少人會相信,雖然他本人還是很怕我。后來被他用煤氣baozha掩蓋過去了。自那之后老村委收養(yǎng)了我和小甜?!?
“他供我和小甜上學。給我們提供生活費用。雖然他是個頑固的人,但是我很感激他。”尉文龍說道,“我在城北小學上學。八歲開始去圖書館。只要有機會,我就去圖書館。我在圖書館里睡覺、吃飯,藏在圖書館窗簾后面,一直藏到半夜,在那里過夜。一直到十三歲老村委死之前,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圖書館。我把那里的書啃了個遍。”
“你的內(nèi)心很強大。文龍?!蔽业?。
“十三歲那年,老村委死了。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家院子前的棗樹,我忘不了我和小甜一起摘紅棗的情景……老村委死后那棵樹被砍了。我和小甜都成了孤兒,在孤兒院過了一年?!蔽疚凝埖氐?。“我不喜歡說話,不與人交際,唯一能夠說上話的是小甜?!?
“別人說,社會是一面鏡子,你對他笑,他對你笑。但是我不這么認為,因為鏡子里的笑永遠是虛偽的。我不會對虛偽的東西露出笑臉?!?
尉文龍說了一句算不上哲學,但算得上人生哲理的話語后,繼續(xù)說道:
“一年后,一位無錫市某暴發(fā)戶的妻子來孤兒院,看到小甜長得漂亮,就笑著領(lǐng)走了她,說能給她良好的教育?!?
我的心隨著尉文龍的講述,略顯空洞。
“小甜被帶走的那天,我印象非常深。我們互相看著對方,一句話也沒有說。小甜哭了,但是我很平靜,平靜到一句話也沒有說。因為我知道我沒有能力做他的哥哥,也給不了她她需要的幸福。她走,是最好的選擇?!蔽疚凝埿币曋淙?,我注意到他的眼角似乎有一絲晶瑩閃過。
“后來那孤兒院倒閉了吧?”
“倒閉了。投資孤兒院慈善基金的那位cio因為非法斂財,行賄黨政辦的秘書和主任,被查出后封了公司,凍結(jié)了資產(chǎn),判刑?!?
尉文龍用像是背臺詞的平淡語氣說著,云淡風輕,輕描淡寫。
“有人收養(yǎng)的孤兒被帶走了。我知道我不會有人喜歡,所以我連夜逃跑了?!蔽疚凝埖卣f道,“之后我找到了一位炒t+0、t+d黃金股市和做期貨交易的暴發(fā)戶老板。我用我學到的金融學領(lǐng)域的知識,幫他抄了一小筆錢,讓原本要清倉的他笑賺了一筆。做了他一段時間的金融投資顧問?!?
“后來……我警告他,根據(jù)06精英激hui出臺的報告,08年會發(fā)生金融危機。他聽了我的話,提前拋售股票,保住了原始股?!?
“到那為止,我已經(jīng)有四十七萬的私人存款。”
“不簡單啊?!蔽腋锌艘宦?。雖然尉文龍說的輕松,但是我知道事實肯定沒有他所說的那般輕松。再天才的人物,如果不是一定的時運和敢于鋌而走險的膽魄以及幾次小教訓積累下來的經(jīng)驗,都不可能走得太遠。
尉文龍看了我一眼說道:“后來我在清明橋附近租了一幢房子,一直到高中。然后……遇到她?!?
尉文龍頓了頓,說道:
“夢馨。看到她,她就是小甜。我沒想到我還會再見到她?!?
我微微感慨著。尉文龍和夢馨之間的情感,也許是糅雜了愛情、親情,和半生不熟的兄妹情的特殊情誼吧。
“那時候的她,已經(jīng)是個很可愛的女孩。雖然毛躁,也有青春期初期荷爾蒙激素萌動女孩的躁動和中二病狀,但是……終究可愛。”
尉文龍說道,“是我沒有人生追求。如果用大理想和小理想的關(guān)系來說,給這個社會一點點變化是我的大理想,我的小理想,只是想看到夢馨上一所她理想的高中。所以,我才選擇了留級,沒有考大學。因為考大學這種事對我來說,太無聊,可有可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