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地方后，青衣裴硯清也被關(guān)在籠子里。

赤焰靈駒被牽走了。

青衣盤腿而坐，衣袍垂落，如墨般的長發(fā)在風(fēng)中輕輕拂動。裴硯清躺在她腿上。

謝錦潯坐在另一側(cè)，修長的手指搭在膝上，指節(jié)微微泛白，眼神冷峻地注視著籠外。

祭祀臺上，祭品整齊排列，仿佛某種古老的儀式符號。

十頭豬，肥碩的身軀被洗凈，皮毛泛著淡淡的油光。

十頭牛，犄角朝天，粗壯的四肢被紅繩捆縛。

十頭羊，雪白的羊毛在風(fēng)中微微顫動，像是尚未散去的生命余韻。

十只雞，羽毛斑斕，喙尖仍泛著光澤。

十只鴨，腳蹼僵硬地攤開，像是仍在劃水的姿態(tài)。

十只魚，鱗片銀亮，魚目圓睜，仿佛仍在凝視著這片被祭祀籠罩的天地。

瓜果蔬菜堆疊成小山，鮮紅的蘋果、金黃的梨、翠綠的菜葉，色彩鮮艷得近乎詭異，像是刻意用生機(jī)襯托死亡。

忽然，遠(yuǎn)處傳來腳步聲，沉重而整齊，像是某種古老的戰(zhàn)鼓。

近萬名紋面人緩緩走來。

他們的臉上刻著繁復(fù)的圖騰，深色的紋路蜿蜒至脖頸，像是某種詛咒，又像是某種榮耀。

他們的眼神絕望而虔誠，步伐一致，仿佛被某種力量驅(qū)使著。

而在他們中間，是一百對童男童女。

孩子們穿著素白的衣袍，赤著腳，腳踝上系著紅繩。

他們的眼神清澈，帶著天真與懵懂，望向祭祀臺時，甚至流露出幾分期待。

他們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祭祀，即將開始。

萬人齊聲吟唱，聲浪如潮，在山谷間層層回蕩。

他們的聲音低沉而古老，像是從地底深處涌出的暗流，又像是穿越千年的風(fēng)嘯。

音調(diào)時而高亢，時而嗚咽，仿佛在訴說著某種不可說的秘密。

那吟唱聲并非整齊劃一，而是錯落交織。

男聲渾厚，如擂動的戰(zhàn)鼓，震得人胸腔發(fā)顫。

女聲凄清，似幽澗的流水，帶著哀婉的顫音。

童聲純凈，卻詭異地融入了某種不屬于孩童的肅穆，像是被某種力量強(qiáng)行拔高了靈魂。

他們的嘴唇開合，音節(jié)古怪，既像禱詞，又像咒。

聲浪卷過祭臺，燭火隨之劇烈搖晃，光影在紋面人臉上跳動，將那些圖騰映得如同活物，扭曲蠕動。

遠(yuǎn)處的山巒仿佛也在回應(yīng)，傳來隱約的回聲，像是另一個世界的生靈在附和。

這吟唱不是喜悅，不是哀悼而是一種召喚。

大祭司緩步踏上祭祀臺，衣袍翻涌如夜潮。

她的巫服漆黑如墨，寬大的袖擺垂落，隨步伐微微晃動，仿佛有暗流在布料下涌動。

衣襟處繡著繁復(fù)的暗金色符文，在火光中若隱若現(xiàn)，如同某種古老的封印。

腰間束著一條銀絲編織的腰帶，末端垂掛著幾枚骨鈴，隨著她的移動，發(fā)出細(xì)碎而空靈的聲響，像是亡魂的低語。

她的面容隱黃金面具之后，只露出一雙眼睛。

那瞳色極深，近乎純黑，卻又在某個角度折射出幽藍(lán)的冷光，如同深潭映月。

額前與脖頸處蔓延著青黑色的刺青，圖騰蜿蜒如蛇，在跳動的火光中詭異地扭曲，仿佛擁有自己的生命。

當(dāng)她站定在祭臺中央時，四周的吟唱聲驟然停止。萬名紋面人齊刷刷跪伏，額頭貼地，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童男童女們被這突如其來的寂靜震懾，睜大了眼睛，卻不敢發(fā)出半點聲響。

她抬起手，那只手蒼白修長，指尖卻染著暗紅的朱砂，如同干涸的血跡。

“時辰到了?！八穆曇舻统粒凰迫寺?，倒像無數(shù)細(xì)碎的回響疊加而成，在空曠的祭場上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