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能做的,便是站在這里,一如既往地,為他遮風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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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阿哥胤祚成婚的吉日,定在了荷花初綻的六月。
紫禁城為此忙碌了月余,處處張燈結彩,宮人們腳步匆匆,臉上卻都帶著與有榮焉的喜氣。唯有永壽宮深處,在喧囂熱鬧的底色下,涌動著一絲難以喻的復雜心緒。
楚親自操持著大婚的一應事宜,從納采、問名到冊封、迎娶,所有儀程皆按規(guī)制,一絲不茍,力求完美。她將內務府呈上的單子翻了又翻,將預備給董鄂家的聘禮加了又加,仿佛要通過這極致的隆重,來彌補兒子心底那份她無法觸及的空茫。
成婚前三日,董鄂氏依制入宮,拜見未來婆母,聆聽訓導。
楚在永壽宮正殿受了她的三跪九叩大禮。眼前的少女穿著正式的吉服,頭戴珠冠,妝容精致,行動間規(guī)矩森嚴,一舉一動都像是用尺子量過,分毫不差。她低眉順眼,聲音清柔地回答著楚的問話,辭得體,態(tài)度恭謹。
是個挑不出錯處的大家閨秀。楚溫勉勵了幾句,賞下一對通透無比的陽綠翡翠玉鐲,親自為她戴在腕上。
冰涼的觸感讓董鄂氏微微一顫,隨即更深的低下頭去:“臣女謝貴妃娘娘厚賜。”
楚看著她低垂的、白皙脆弱的脖頸,心中無聲地嘆了口氣。
這孩子,被規(guī)矩束縛得太緊了,像一尊精美的瓷娃娃,少了些鮮活氣。不知這樣的性子,能否暖熱祚兒那顆裹著堅冰的心?
“起來吧,”楚語氣放得更柔,“往后便是一家人了,不必如此拘禮。祚兒他……性子是冷了些,但心地是好的,你多擔待?!?
董鄂氏臉頰飛起兩抹紅暈,聲音細若蚊蚋:“臣女……謹記娘娘教誨,定當盡心侍奉貝勒爺?!?
送走董鄂氏,楚獨自在殿中坐了許久。窗外蟬鳴聒噪,攪得人心緒不寧。
大婚當日,天未亮整個紫禁城便蘇醒過來。
鑾儀衛(wèi)陳設法駕鹵簿,樂部設中和韶樂,一片莊重輝煌。
胤祚身著吉服,在禮官引導下,先至太后、皇帝、皇后宮前行禮,隨后出宮前往董鄂府行迎娶禮。
楚作為貴妃,需在宮中接受新婚夫婦的朝拜。她端坐在永壽宮正殿寶座上,身著金黃色貴妃吉服,朝冠上的一品珍珠與紅寶石在燭光下流轉著溫潤的光華。
琪娜和胤佑穿戴一新,興奮地站在一旁,連病弱的胤禟也被乳母抱著,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
外面鼓樂聲由遠及近,喧嘩聲漸起。楚的心也隨之提了起來。她不由自主地攥緊了袖中的手指,目光緊緊盯著殿門。
終于,殿門大開。
身著大紅皇子吉服的胤祚,與鳳冠霞帔、蓋著大紅蓋頭的董鄂氏,在命婦引導下,緩緩步入殿內。
那一刻,楚的呼吸幾乎停滯。她的目光牢牢鎖在兒子身上。他穿著這身象征喜慶與成熟的吉服,身姿挺拔,面容被燭火映照得棱角分明,比離京前更顯沉穩(wěn),卻也……更顯疏離。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如同戴著一張精心雕琢的面具,只有在目光偶爾掃過她時,才會流露出一絲極淡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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