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燁沉默了。他看著跪在地上的兩個兒子。
一個臉色慘白,驚惶失措;一個神色平靜,目光堅定。
他心中的天平,在經(jīng)歷了平妃構(gòu)陷、愛妃早產(chǎn)、幼子被毒這一連串事后,終于徹底傾斜。
他沒有證據(jù)證明是胤禔指使了下毒。但胤祚這番話,把胤禔架在了火上烤。更重要的是,胤祚展現(xiàn)出的膽魄、見識和對朝局的洞察,遠超其他皇子。
“都起來吧?!绷季茫畈诺_口,聲音里帶著一絲疲憊,“你們兄弟,當(dāng)以和睦為要。今日之,到此為止。退下吧?!?
他沒有處置任何人。但這番敲打,比任何處置都讓胤禔膽戰(zhàn)心驚。
他知道,自己在皇阿瑪心里,已經(jīng)被劃入了“可疑”之列。
而胤祚,雖然看似冒險,卻成功地在玄燁心中,烙下了“沉穩(wěn)”、“敢”、“顧全大局”的印記。
這場乾清宮里沒有硝煙的較量,很快傳了出去。
永壽宮六阿哥直面君父,痛陳時弊,暗指大阿哥戕害皇嗣的消息,像長了翅膀,飛遍前朝后宮。
楚在永壽宮聽說這事,先是一驚,隨即涌起一股酸楚與驕傲。她的祚兒,真的長大了??梢元毊?dāng)一面,甚至開始主動出擊了。
玄燁當(dāng)夜的怒火沒有直接燒到胤禔頭上。但隨后的一道旨意,讓所有人都明白了帝心所在:大阿哥胤禔“行為失檢,御下不嚴(yán)”,罰俸一年,閉門讀書思過一月。其所屬旗務(wù),暫由四阿哥胤禛協(xié)理。
這道旨意懲罰不重,卻奪了胤禔部分實權(quán)。更明確表達了對他的不信任與警告。
經(jīng)此一事,大阿哥勢力受挫,暫時蟄伏。
太子依舊被禁。
而六阿哥胤祚,以其膽識與見識,正式進入朝臣視野。
他成了奪嫡棋局中,一個誰也無法忽視的新星。
紫禁城上空的風(fēng)云,因這位年輕皇子的鋒芒初露,再次變幻起來。而永壽宮門前,似乎又隱約熱鬧了起來。
雖因楚和九阿哥仍需靜養(yǎng),依舊閉門謝客,但那些送往宮門的拜帖、節(jié)禮,卻悄然多了起來,辭間不乏對六阿哥的贊譽與對琪妃娘娘的關(guān)切。連帶著,連胤祚在尚書房的行,都成了眾人揣摩分析的焦點。
這般情景,落在某些人眼里,便如同眼中釘、肉中刺。
承乾宮內(nèi),佟妃正對鏡梳妝。她今年三十了,雖保養(yǎng)得宜,眼角卻也添了細紋。望著鏡中不再青春明媚的容顏,再想想永壽宮那位即便病弱卻依舊圣眷不衰的琪妃,和她那個風(fēng)頭正勁的兒子,佟妃心里便像是堵了一團浸了醋的棉花,酸澀難。
她二十三歲入宮,那時琪妃正得寵,她就像個華麗的擺設(shè)一般,放在承乾宮,彰顯著陛下對于母族外戚佟佳氏的恩寵。
這些年她一直無寵,終日與青燈黃瓦相伴,在這深宮里日漸凋零。她如何能甘心?
“娘娘,”她的心腹宮女低聲稟報著外間的消息,“如今宮里宮外,可都在議論六阿哥呢……都說六阿哥有皇上年少時的風(fēng)范,或許今后能……”
佟妃拿著玉梳的手一頓,眼中閃過一絲冷光。風(fēng)范?
呵,這永壽宮如今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可這宮里的風(fēng)水,從來都是輪流轉(zhuǎn)的。
她放下玉梳,緩緩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庭院里幾株新植的玉蘭,心思電轉(zhuǎn)。
太子被禁,大勢已去;大阿哥剛遭申斥,鋒芒受挫;老四那個悶葫蘆,心思深沉難測;老五平庸;老六……風(fēng)頭太盛,已成眾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