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時淮看著老爺子探究的臉,沒有立刻回答。病房的門沒關嚴,周建明還站在外面,那道身影成了一片模糊的陰影。
老爺子人老成精,一看周時淮的反應,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他沒再追問公司的事,渾濁的視線在周時淮和宋安璃之間來回轉了一圈。
“你們倆……”老爺子的嗓子還有些干啞,“這是又和好了?”
周時淮垂下眼,不知該如何回答。承認,似乎太快。否認,又違背內心。
就在他沉默的這一秒,一只溫熱的手覆上了他放在床沿的手背。
是宋安璃。
她什么都沒說,只是很自然地握住了他的手,十指交錯,扣得很緊。這個動作,比任何語都更有力。
她抬起臉,對著老爺子笑了笑,那笑容里帶著一絲晚輩的嬌憨?!盃敔敚瑑煽谧映臣?,床頭吵床尾和,哪有隔夜仇?!?
老爺子臉上的皺紋瞬間舒展開,那雙沒什么神采的眼睛里,一下子就有了光。他看著兩人交握的手,激動地連連點頭,抓著周時淮另一只胳膊的手也收緊了些。
“好,好!和好了就好!”
他高興得不行,又拉著宋安璃的手拍了拍,“我這把老骨頭這次要是能平安出去,就等著抱重孫子了!以后啊,總算有事做了!”
病房里一時間充滿了輕松的笑聲,三個人圍在一起,其樂融融。
門口的周建明,被這片溫暖隔絕在外。他像個徹頭徹尾的局外人,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最后,他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進來,打斷了里面的談笑風生。“爸,有什么話咱們回家再說。醫(yī)生交代了,您要多休息?!?
一家人回了周家老宅。
保姆已經在廚房里忙活,飯菜的香氣飄了出來。老爺子精神頭好了不少,一進門就拉著宋安璃,非要跟她下棋。
“安璃,來,陪爺爺殺一盤?!?
棋盤在紅木茶幾上擺開。
宋安璃在股市里呼風喚雨,對這黑白棋子卻沒什么天分。第一局,不過十來分鐘,她就被殺得片甲不留。
“再來!”她不服氣。
第二局,她撐得久了一些,但最后還是輸了。
宋安璃看著滿盤皆輸的棋局,難得地有些泄氣。她丟開手里的棋子,不玩了。
她一轉頭,就看見周時淮正坐在不遠處的單人沙發(fā)上,手里拿著一份財經報紙,視線卻落在她這邊。
宋安璃忽然開口,嗓音軟了下來,帶著點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撒嬌意味。
“周時淮,你過來幫我看看?!?
周時淮翻動報紙的手停住了。他抬起臉,看著她。她從未用這種口氣跟他說過話,軟軟的,帶著依賴。讓他有一瞬間的失神。
他放下報紙,卻沒動。“我不會下?!?
“我不管?!彼伟擦д酒鹕恚瑤撞阶叩剿媲?,也不管他同不同意,伸手就拽住了他的胳膊,把他往棋盤那邊拉?!澳憬裉毂仨殠臀亿A回來?!?
周時淮被她拽著,高大的身軀有些僵硬,卻一步步跟著她的力道走了過去。他被她按著在身邊坐下,鼻尖全是她身上傳來的馨香。
老爺子在對面看著,笑得合不攏嘴。“你這丫頭,自己下不過,還叫幫手!耍賴!”
嘴上說著耍賴,可那滿臉的慈愛,任誰都看得出來。
宋安璃哼了一聲,下巴一抬,理直氣壯。“他是我老公,幫我不是天經地義嗎?”
周時淮就坐在她旁邊,聽著她脫口而出的那句“我老公”,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燙了一下。
宋安璃也不管他,挨著他坐得很近,手臂時不時碰到他,一邊看著棋盤,一邊用手肘輕輕捅他?!鞍ィ撟吣膬??”
周時淮只能把注意力放回棋盤上。
這一局,有了周時淮的指點,宋安璃下得順風順水,最后竟真的贏了老爺子半子。
“贏了!”她高興得跳起來,回頭就給了周時淮一個大大的擁抱。
樓上的露臺上,周建明端著一杯紅酒,將樓下客廳里那溫馨的一幕盡收眼底。他的臉在昏暗的光線下看不真切,只有手里那只高腳杯,被他捏得死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