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章屏障碎裂,眾人如斷骨般癱倒在地。殘劍斜插在石縫中,劍柄上的血早已干涸,烏黑發(fā)暗。云逸的手仍死死攥著劍,指節(jié)泛白,仿佛一松手整個(gè)人就會(huì)塌下。他喘息劇烈,胸口劇烈起伏,耳中嗡鳴不止。還未緩過神,右側(cè)那根竹簡忽然輕顫,咔——一聲脆響。
不是風(fēng)動(dòng),也不是地動(dòng)。
是啞奴的魂,在易主。
蘇璃第五根銀簪斷裂,屏障徹底崩裂,眾人頓時(shí)如抽筋般癱軟在地。靈悅倚墻而坐,劍穗上最后一片青玉鈴鐺歪斜掛著,映著微光,輕輕一閃。她眼皮沉重,幾乎睜不開,猛地一睜——那截竹簡正緩緩抬起,尖端直指云逸眉心。
“小心!”她喉頭一緊,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話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話音未落,竹簡已浮起三寸,符文倒轉(zhuǎn),泛出暗紅幽光。云逸身體一僵,不是懼怕被殺,而是認(rèn)出了那紋路——竟與夜無殤香囊炸裂時(shí)浮現(xiàn)的魔紋,一模一樣。
“師父?”他嗓音干澀,聲音輕得如同耳語,“您……要?dú)⑽遥俊?
啞奴不答。那道佝僂的影子立于昏光之中,喉結(jié)微動(dòng),卻發(fā)不出一絲聲響。那只緊握竹簡的手青筋暴起,似在與某種力量激烈抗衡,可竹簡依舊穩(wěn)穩(wěn)指向云逸。
墨玄癱在角落,面色慘白如紙,酒葫蘆滾落一旁,靈液早已流盡。他艱難喘息,從懷中摸出一顆通體雪白的藥丸:“凈魂丹,能清體內(nèi)邪祟,別問,吞了!”指尖一彈,藥丸飛出,直射云逸面門。
云逸下意識(shí)張嘴,藥丸滑入喉嚨,苦味瞬間炸開。剛欲運(yùn)功化解,舌尖一痛——咬破了。血混著藥液滑入腹中,那團(tuán)如泥般沉滯的金光忽然一震,仿佛蘇醒。
他死死盯著啞奴,聲音沙?。骸澳涛业谝徽心翘欤f‘劍不傷舊主’。還說,真正的劍修,寧折不彎。如今您用這半截竹簡,要親手殺死自己教出的徒弟?”
竹簡微微一顫。
靈悅趁機(jī)撐地起身,動(dòng)作緩慢,如同從泥沼中拔足。她指尖凝聚最后一絲劍氣,將青玉碎片輕輕貼在心口??諝饩o繃欲裂,連彼此的心跳都清晰可聞。
那里是她心脈受傷之處,也是云逸十年來默默為她送去凝心丹的位置。
“您教他劍意,”她閉眼,聲音輕如微風(fēng),“我護(hù)他十年。這筆賬,您忘得了嗎?”
碎片忽地一亮。
一道虛影自啞奴頭頂浮現(xiàn)——風(fēng)雪漫天,雪山之巔。一名黑袍少年跪在雪中,額頭滲血,一次次叩首。他身后,老者拄著竹簡而立,背雖佝僂,卻如山岳般不可撼動(dòng)。少年抬頭,左眼覆著鎏金眼罩,露出半張臉——正是年少的夜無殤。
“原來……”靈悅睜眼,瞳孔驟縮,“他是夜無殤的師父?”
竹簡啪地落地。
啞奴抱頭跪倒,面容扭曲,喉中咯咯作響,似在與體內(nèi)魔氣殊死相搏??赊D(zhuǎn)瞬之間,那暗紅魔紋再度浮現(xiàn),順著手臂蜿蜒而上,如毒蛇纏身,欲將他的魂徹底吞噬。每一道紋路都泛著邪光,瘋狂侵蝕他的意識(shí)。
藥王谷圣女忽然起身,輕盈如未受傷。她拔下一根銀針,刺破指尖,一滴血浮空而起,懸停在啞奴眉心。
血珠未落,卻在空中拉長、扭曲,化作一道彎弧——正是夜無殤左眼那鎏金眼罩的形狀。
“不可能……”她聲音微顫,“這靈力……不是模仿,不是附著,是血脈同源的印記。像……像同一爐火煉出的丹藥?!?
墨玄猛然抬頭:“所以夜無殤并非追殺我們,他在等——等他師父的記憶被魔功徹底吞噬,等這把‘鑰匙’親手將云逸送上祭臺(tái)?!?
云逸死死盯著啞奴,喉嚨如被巨石堵住。他想起藏書閣那些年,啞奴總在寅時(shí)默默擦拭典籍,一下一下,從不懈??;想起自己第一次用樹枝比劃劍招,那只粗糙的手悄然扶正他的手腕;想起啞奴臨終前攥著半截玉簪,在他耳邊寫下“圣體滅天,逆命而行”八字。
可如今,那雙手卻要取他性命。
“師父,”他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您還記得我娘嗎?她死那天,您在場。您沒說話,卻悄悄把她的發(fā)釵塞進(jìn)我袖中?!?
啞奴渾身一震。
那發(fā)釵早已不見蹤影??稍埔萦浀茫O頭刻著一朵小云紋——與啞奴竹簡上的暗紋,一模一樣。
殘魂顫抖更甚,喉中發(fā)出斷續(xù)的“嗚”聲,似哭,又似笑。他抬起手,不是去拾竹簡,而是緩緩指向自己眉心——那里,一道暗紅魔紋正緩緩浮現(xiàn),如同燒紅的烙鐵印下。
靈悅猛然沖上,將青玉碎片狠狠按在啞奴額上。接觸剎那,滋——一縷黑煙騰起,刺鼻難聞,仿佛邪氣在哀嚎。
“他在抵抗!”她大喊,“他還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