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書閣的夜風(fēng)從破窗戶鉆了進(jìn)來,吹得幾本破古籍嘩啦作響。云逸的腳步落在青石地面上,悄無聲息,可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自己心跳的間隙里。他手里緊緊攥著半截玉簪,斷口處殘留的金絲在昏黃的光線下微微顫動,好似還記著那根被斬斷的鎖魂線。
靈悅跟在他身后,劍已入鞘,霜氣也已收斂。她的目光掃向角落那個彎著腰的人——啞奴正跪在竹簡旁,喉嚨劇烈起伏,喉結(jié)處的金光一閃一閃的,就像快要熄滅的燈。
墨玄沒有進(jìn)屋,站在門檻外面,紅色的衣服被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宛如旗幟。他摘下酒葫蘆,仰頭灌了一口酒,又吐在手心,混著指尖的血抹在鼻子下面——這是他壓制靈識躁動的老辦法。
“他快撐不住了?!蹦÷曊f道,聲音粗糙得如同砂紙打磨出來的一般。
云逸沒有搭話,蹲下身子,將玉簪輕輕放在啞奴的手心。淡金色的符文從他手心冒了出來,順著竹簡蔓延,與喉間的金光緩緩碰到了一起。剎那間,金光猛地變亮,啞奴的身子一震,喉嚨里發(fā)出“咯”的一聲,就像生銹的門軸終于轉(zhuǎn)動了。
“非主……”三個字從他喉嚨里擠了出來,還帶著血沫,“傀……線斷?!?
靈悅的眼睛一縮,劍穗上的青玉鈴鐺突然輕輕晃動了一下,發(fā)出很細(xì)微的叮鳴聲。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那里,凝心丹的余溫似乎和剛才金光劃出的絲線圖案隱隱產(chǎn)生了共鳴。
墨玄瞇起眼睛,從袖子里拿出一顆墨綠色的丹丸,手指一彈,丹丸化作霧氣,散出一股幽香。啞奴的呼吸一停,接著喉間的金光又閃了起來,在地面投下一道影子:一條斷了的絲線,線頭指向北方的荒山。
“傀儡不是主謀。”云逸終于開了口,聲音涼得像井水,“有人在背后操控,這條線,就是控制他的東西?!?
“可線斷了?!膘`悅說道,“斷得干干凈凈,得有金丹以上的修為才能做到。”
“所以不是逃?!痹埔菡酒鹕韥?,把玉簪放回懷里,“是被放走的,人和記憶一起被送出去當(dāng)棋子?!?
墨玄冷笑一聲:“那咱們現(xiàn)在追的,到底是陳默,還是別人想讓我們追的影子?”
云逸沒有回答,轉(zhuǎn)身走向藏書閣中間那個刻滿符紋的石臺——三生靈引陣的痕跡還留在地面,三百年前,有劍仙用這個陣追魂追了萬里。
他割破手指,將血滴在玉簪斷口,淡金符文立刻亮了起來,與殘留的金絲產(chǎn)生共鳴,冒出一縷極其淡薄的魂息,就像月下的蛛絲,懸著不掉。
“來?!彼?,將魂息引到空中。
靈悅舉起劍,劍氣凝聚卻不發(fā)出,只在劍尖凝成一點寒光,輕輕托住那縷魂息。墨玄抽出腰間的九把匕首,按照八卦方位插在地上,又從酒葫蘆里倒出靈液,灑在匕首中間,頓時冒起一層薄霧。
三個人的靈力交匯在一起,地面符文一個接一個地亮了起來,三道光交錯延伸,最后合成一條向北的虛線,就像夜空中被撥開的星軌。
“陣成了?!蹦丝跉?,額頭冒出冷汗,“但這靈波殘缺得厲害,走不了多遠(yuǎn)就會消散?!?
“夠了。”云逸盯著那條光痕,“只要方向?qū)托小!?
他們順著光痕往北走,穿過迷霧谷。霧氣濃得伸手不見五指,腳下的路不是石階,而是濕滑的苔蘚和爛土。靈悅走在最前面,劍尖挑開霧氣,每一步都避開地下暗坑——那是她用劍心感覺到的微弱靈氣波動。
突然,前面的霧里出現(xiàn)一個人影。
“夜無殤!”靈悅劍光一閃,冰藍(lán)色的眼睛盯著那人的左眼——可眼罩下面什么都沒有,沒有金光,也沒有靈壓。
云逸抬手?jǐn)r住她,從懷里拿出玉簪,在地上輕輕劃了一下。符文出現(xiàn),照亮了那人的腳下——沒有靈波,沒有腳印,連霧氣都沒有動靜。
“假的?!蹦湫σ宦?,扔出一把匕首。匕首穿過人影,幻影破碎,化作黑霧消散了,只落下一片血色絲線。
那絲線自己纏上了云逸的手腕,跳動了三下,和他左耳的朱砂痣一同跳動。
他悄悄把絲線扯下來,捏在手里。這時,懷里的竹簡碎片有點發(fā)燙,出現(xiàn)了兩個新字:“避……北……”
“是警告。”靈悅小聲說道,“他讓我們別往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