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之夜的倒計時已滑至二十日,望仙城的工坊喧囂在暮色中漸次沉寂,唯有城墻上的符文燈次第亮起,如串起的星辰守護著這座玄洲抗魔的核心堡壘。林淵卸下了冰藍戰(zhàn)甲,換上一身素色勁裝,淵水玉佩貼在胸口,仍能感受到白天注入其中的冰眼靈力余溫。他剛巡完西城的防御陣,指尖還沾著未拭凈的符文金粉,便被守在城樓入口的親兵引向了父親的營房。
林戰(zhàn)的營房簡陋得不像話,除了一張木床、一張案幾,便只剩墻上懸掛的戰(zhàn)龍刀與一幅泛黃的青莽山地形圖。案幾上溫著一壺劣質米酒,瓷碗邊緣已有些磕碰,那是十年前林淵母親柳月親手燒制的家什。見林淵進來,林戰(zhàn)抬手將酒碗推到他面前,酒液晃出細碎的漣漪,“嘗嘗,你母親當年最愛的桂花釀,我托萬藥谷的人用靈泉重新釀了一壇?!?
林淵端起酒碗,溫熱的酒液滑入喉嚨,帶著淡淡的桂香與靈力回甘。他望著父親鬢角比三月前更濃的霜白,還有左肩未愈的傷口——那是上次魔淵巨炮轟擊時,為護他而留下的傷痕,心頭驟然一緊:“父親的傷還沒好利索,明日的中軍調度,不必親赴前線?!?
林戰(zhàn)卻笑著將一枚巴掌大的龍形玉佩放在案上,玉佩通體黝黑,龍紋間還嵌著一絲金色靈脈,正是林家傳了三代的戰(zhàn)龍佩?!斑@佩是你祖父傳給我的,當年他憑此佩在歸墟擋住魔潮七日,如今該交給你了?!彼闷鹩衽?,鄭重地系在林淵腰間,指尖的薄繭劃過兒子腕上的冰蠶甲痕跡,“你如今已是元嬰修士,比我當年強上太多,但這佩能擋一次元嬰后期的致命攻擊,關鍵時別硬撐?!?
林淵撫著戰(zhàn)龍佩上溫潤的觸感,忽然想起小時候在青莽山,父親也是這樣手把手教他握劍,那時的戰(zhàn)龍佩掛在父親腰間,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澳赣H的殘魂……”他話到嘴邊又頓住,上次魔主展出的殘魂虛影,成了父子倆心照不宣的痛。
林戰(zhàn)眼中的光芒暗了暗,伸手將案上的地形圖鋪開,指尖點在青莽山深處的一處峽谷:“你母親當年就是在這里發(fā)現(xiàn)血影教的蹤跡,她的冰系術法比你還精妙,能在峽谷里布下連元嬰修士都察覺不了的冰絲陣?!彼穆曇舴泡p,像是怕驚擾了過往,“她常說,守護者不是孤膽英雄,是要帶著身邊人活下去的人。這戰(zhàn)龍佩不僅是護身之物,更是提醒你,別學我當年的執(zhí)拗。”
林淵喉頭微動,剛要開口,便見父親從懷中摸出一枚小巧的木哨,哨身刻著冰蓮花紋?!斑@是你母親給你做的,說等你筑基了就交給你,吹三聲,她的冰絲陣就會為你開路?!绷謶?zhàn)將木哨塞進他掌心,“當年我追血影教教主去玄洲,她把這個交給我保管,說總有一天,你會帶著它找到她?!?
木哨帶著林戰(zhàn)掌心的溫度,冰蓮紋路磨得光滑,顯然這些年被父親反復摩挲過。林淵握緊木哨,淵水玉佩突然微微發(fā)燙,與戰(zhàn)龍佩的靈力形成共鳴,在胸前泛起淡淡的光暈。父子倆相顧無,唯有案上的米酒蒸汽裊裊升起,模糊了彼此眼中的淚光。
離開營房時,月已上中天。望仙城的街巷里,偶爾能看到三三兩兩的聯(lián)盟弟子,有的在擦拭兵器,有的在低聲背誦陣法口訣,還有的正將家書塞進貼身衣襟。林淵走到城南的臨時營帳區(qū),遠遠就望見蘇清瑤的營帳透著暖黃的光,焚天扇的金紅靈光在帳簾縫隙中一閃而過。
帳內,蘇清瑤正對著一盞油燈出神,指尖捏著一枚銀簪——簪頭是一朵小巧的火焰造型,銀質已有些氧化發(fā)黑,那是她十五歲生辰時,母親親手為她打造的。蘇明坐在對面,正用一塊鹿皮擦拭著浩然劍,劍身上的浩然正氣與他周身的氣息融為一體,比在東海時沉穩(wěn)了太多。
“還記得這簪子嗎?”蘇清瑤將銀簪插在發(fā)髻上,轉頭看向兄長,“那年你偷偷跑去黑礁島追查血影教,我就是插著它,在珊瑚島的碼頭等了你三個月?!庇蜔舻墓庥吃谒樕希偬熳匣疬M化為混沌火后,她眼底的火焰紋路更淡了,卻多了幾分沉靜。
蘇明擦拭劍身的動作一頓,劍刃反光中映出妹妹的模樣,與記憶中那個追在他身后喊“兄長”的小丫頭漸漸重合?!澳菚r我太莽撞,差點被血煞長老的血靈術控制,若不是林淵……”他從懷中摸出一枚黃色的護心符,符紙邊緣已有些磨損,“這是母親留下的最后一張符,當年她就是用這個擋住了骨煞的偷襲,現(xiàn)在給你。”
蘇清瑤接過護心符,指尖觸到符紙上熟悉的靈力波動,突然紅了眼眶。母親臨終前將她托付給蘇明,兄妹倆一路扶持,從青云宗到東海,再到玄洲,多少次生死邊緣都是靠著彼此的信念撐過來的。“這次前軍突襲,你別總沖在最前面?!彼龑⒆o心符塞進衣襟,貼著心口的位置,“林淵的冰火陣需要你的浩然劍氣配合,你要是出事,我們的合擊技就廢了?!?
蘇明笑著點頭,將擦拭干凈的浩然劍放在一旁,從行囊里取出一本線裝古籍:“這是浩然書院的《浩然正氣訣》完整版,我托陸明師兄帶來的,你修煉混沌火需要穩(wěn)固心神,這功法能幫你壓制火靈血脈的躁動?!彼_第一頁,上面有母親當年批注的字跡,娟秀的字體旁還畫著個小小的火焰圖案。蘇清瑤指尖撫過字跡,眼淚終于-->>忍不住落了下來,砸在紙頁上,暈開細小的墨痕。
林淵沒有走進營帳,只是在帳外站了片刻,直到里面?zhèn)鱽硖K清瑤壓抑的笑聲,才轉身走向城西北角的冰靈族營地。寒璃的營帳外豎著一排冰靈族的圖騰柱,柱上凝結的冰花在符文燈下發(fā)著淡藍微光,她正蹲在營地中央,指尖凝聚著冰靈之力,在一塊玄鐵上鐫刻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