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您睡了嗎?”
門外,突然傳來了蘇伯安的聲音。
蘇文成嚇得渾身一激靈,手里的瓷瓶差點掉在地上,他慌忙將瓷瓶塞進(jìn)袖子里,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一些。
“是伯安啊……爹已經(jīng)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說吧?!?
“哦,沒什么事?!?
門外的蘇伯安并沒有懷疑。
“就是姐夫讓我給您送點醒酒湯來,說是怕您明天頭疼,既然您睡了,那我就放在門口了,您記得趁熱喝。”
“好……好……”
蘇文成的聲音有些哽咽。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漸行漸遠(yuǎn)。
蘇文成站起身,打開房門。
門口的臺階上,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醒酒湯。
他端起那碗湯,溫?zé)岬挠|感通過手掌傳遍全身。
這是女婿的關(guān)心,是兒子的孝心。
而他袖子里藏著的,卻是要那女婿命的毒藥。
“蘇文成啊蘇文成,你讀了一輩子圣賢書,最后卻活成了一個笑話?!?
他慘笑一聲,將那碗醒酒湯一飲而盡。
熱湯入腹,驅(qū)散了些許寒意,也讓他混沌的大腦清醒了幾分。
他抬起頭,看向書房的方向。
“唉!罷了……”
蘇文成長嘆一聲,整理了一下衣冠,摸了摸袖子里的瓷瓶。
“有些路終究是要走的?!?
他推開院門,邁著沉重的步伐,向著那代表著權(quán)力核心,也代表著生死抉擇的書房走去。
……
夜風(fēng)微涼。
通往書房的回廊上,靜悄悄的,連一個侍衛(wèi)都沒有。
蘇文成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他是個老官場了,對于侍衛(wèi)這種事情有著本能的敏感。
平日里,這條通往書房的路上,至少有三道崗哨,兩隊巡邏。
可今晚,實在是太安靜了,安靜得讓人感到有些詭異。
那些平日里如同鐵塔般矗立的玄甲軍衛(wèi)士,今晚竟然一個全都不見人影。
只有書房門口,孤零零地站著兩個親衛(wèi),而且看起來還在打瞌睡的樣子。
“空城計?”
蘇文成心中一凜。
李子淵是兵法大家,怎么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是故意的。
他在等自己?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蘇文成就感覺后背一陣發(fā)涼。
李子淵已經(jīng)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要來下毒?
那為什么還要撤掉守衛(wèi)?
是在試探?還是在……釣魚?
蘇文成停下了腳步,站在回廊的陰影里,進(jìn)退維艱。
如果現(xiàn)在轉(zhuǎn)身回去,或許還能茍延殘喘幾天,但趙顯那邊交不了差,魏公公的手段他是知道的,到時候全家都得死。
如果進(jìn)去……
他摸了摸袖子里的瓷瓶。
如果進(jìn)去下毒,成功了,他就是殺死女婿的兇手,女兒和兒子會恨他一輩子,而且他也未必能活著走出去。
失敗了,那就是當(dāng)場被抓,身敗名裂。
這是一個必死的局。
“不,還有一條路!”
蘇文成的腦海中,突然閃過李子淵在慶功宴上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以及那句“岳父大人,希望你這次,能做一個聰明的選擇”。
聰明的選擇。
什么才是聰明的選擇?
蘇文成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xiàn)出蘇伯安那張充滿朝氣和希望的臉,浮現(xiàn)出蘇婉那幸福的笑容,浮現(xiàn)出嶺南百姓安居樂業(yè)的景象。
又浮現(xiàn)出趙顯那張陰鷙,多疑,視人命如草芥的臉。
兩張臉在腦海中交替出現(xiàn),最后定格在了李子淵那張年輕自信,仿佛能包容一切的臉龐上。
“呼……”
蘇文成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他睜開眼睛,眼神中的迷茫和恐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決絕,一種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