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飽十足,酒過三巡,這頓晚宴在所有人對喬星月和謝中銘兩口子的祝福聲中收了尾。
    天色擦黑后,幾家人一起頂著夜色,各回了各家。
    ……
    江北楊和江北松兩兄弟,和江家父母江德貴張紅梅一起,走進(jìn)了江家小院。
    江家就在謝家隔壁,還能聽見隔壁開門的聲音。
    “北楊,北松,人家中銘的兩個閨女都四五歲了。你倆倒好,一說到處對象的事,你倆不是這樣借口,就是那樣借口?!?
    “還有,北松,你死了娶江春燕那閨女的心,我可不喜歡鄧盈盈,她做我兒媳婦,還不配?!?
    最近張紅梅撞見好幾次,鄧盈盈跑來找他家老二江北松。
    每次都穿得花枝招展的,一看就是想勾引他家老二。
    偏偏江北松從小就稀罕這鄧盈盈。
    這鄧盈盈看起來乖乖巧巧的,見了誰都笑盈盈地打招呼,好像很禮貌的樣子,實際上骨子里和江春燕一樣壞。
    江春燕當(dāng)初是咋嫁給死去的老鄧的,張紅梅又不是不知道。
    那江春燕長得又黑又瘦,又沒文化,各方面都配不上一表人才的老鄧,她瞧上人家老鄧了,去黑市上買了配種的獸藥和老鄧生米煮成熟飯。
    老鄧不得不娶她。
    江家的堂屋門上,鎖著一把上了年代的銅鎖。
    張紅梅開了鎖,推門進(jìn)去,拉開了電線燈。
    亮堂的光線照在一前一后進(jìn)門的江北松江北楊兩兄弟挺拔英俊的身影上。
    這兩兄弟都隨了江德貴,個子高,五官端正,儀表堂堂。
    張紅梅的目光落在老二江北松身上,“北松,你最近可得防著那個姓鄧的。這些年她一門心思放在謝中名身上,突然轉(zhuǎn)了性隔三叉五來找你,可別是肚子里懷了個野種,想賴上你。”
    進(jìn)了屋,端著搪瓷杯去泡茶的江北楊,心說:真是神了。
    這事也能讓她媽預(yù)料到?
    前兩天中銘才提醒他,鄧盈盈懷孕了,想找個人嫁了。
    這鄧盈盈給肚子里的野種找爹的第一人選,本是謝中銘,否則不會有玉米地里喬星月和謝中銘的那一出。
    這鄧盈盈算計謝中銘,陰差陽錯成就了喬星月。
    所以這才把目標(biāo)對準(zhǔn)了他家二哥。
    江北楊泡了四杯茶,一杯遞給江德貴,一杯遞給張紅梅,“爸,媽,喝茶,我有事和二哥說,二哥,你跟我到屋里來一趟。”
    然后,又遞給江北松一杯茶。
    江北松接過搪瓷杯。
    杯中冒出的騰騰熱氣,映著他一臉嚴(yán)肅的神色,“媽,盈盈可不是那般沒分寸的姑娘。她咋可能未婚先孕,這種話可別再亂說了。”
    張紅梅瞧著江北松進(jìn)了江北楊的屋里,扯著大嗓門道,“我的預(yù)感很準(zhǔn)的。這鄧盈盈就不是啥好人?!?
    進(jìn)了屋,江北松不想再聽到他媽嘮叨鄧盈盈的不是,關(guān)了門,“北楊,啥事?”
    江北楊拉開了電線燈。
    頭頂十五瓦的燈泡照著他一臉的嚴(yán)肅,“二哥,你還別怪媽剛剛提醒你。這事是真的。鄧盈盈真懷孕了,不知道那娃是誰的。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她最近對你變得主動殷勤了?”
    “沒有真憑實據(jù)的事,你咋能跟媽一樣亂說?”
    江北松將手中的搪瓷杯,用力擱在江北楊的書桌上。
    那蕩出來的茶水,浸在桌上的文件袋上。
    江北楊趕緊把文件袋拿起來擦了擦,“我說的是真的。這事是星月同志親耳聽到鄧盈盈和江春燕母女倆,在國營飯店后面的槐樹下密謀這件事情。鄧盈盈的第一人選是謝中銘,她把你當(dāng)備胎。眼見搞不定謝中銘,這才打你主意,你可別犯糊涂。到時候等你看清鄧盈盈的真面目,可有你后悔的。”
    江北松沒再說話。
    從小到大,鄧盈盈見了任何人都是笑盈盈地打招呼,特別有禮貌,聲音甜甜的。
    又特別樂于助人。
    咋可能有這樣齷齪的心思?
    他思索片刻,嚴(yán)肅道,“眼見為實,耳聽為虛。我要是連我喜歡的女同志我都不相信,我還算啥男人?!?
    說罷,他端著他的茶,走出了江北楊的屋子。
    留下江北楊在身后,語氣沉重道,“我看你真是栽了跟頭才知道你那雙眼睛有多瞎。你自己想想,中銘和星月兩人為啥會無緣無故滾玉米地?這鄧盈盈又為啥偏偏撞見了,還跑去部隊喊了一堆人去抓奸?”
    停在門口的江北松,微微回頭,蹙眉,不說話,“……”
    “你自己慢慢想吧?!苯睏顝拇驳紫履闷鹱约旱奶麓膳瑁謴拇策叺穆槔K上扯下自己的洗臉帕放進(jìn)盆里,“我去洗澡了。”
    ……
    謝家小院。
    安安寧寧在廁所里洗著澡。
    謝中銘去院外收了兩套新衣裳,兩條新內(nèi)褲,那都是他前些天剛給安安寧寧買的,也是他親手用肥皂搓洗干凈的。
    估摸著兩個娃快洗好澡了,謝中銘在廁所門口輕輕叩了叩門,“星月,我給安安寧寧收換洗的衣服,給?!?
    等喬星月打開一條門縫,他把小衣裳遞進(jìn)去,又補(bǔ)充了一句,“洗完了就讓安安寧寧出來,我給他們擦頭發(fā)?!?
    安安寧寧長到這么大,他這個當(dāng)?shù)臎]盡過一天責(zé)任。
    他必須要好好彌補(bǔ)。
    等安安寧寧洗了澡,換了衣服出來,他給兩個娃擦著頭發(fā)。
    面前的小娃娃身上有著香噴噴的肥皂味,小臉蛋洗得干干凈凈的。
    濕軟的頭發(fā)搭在肩頭。
    他先用干燥的毛巾將安安的頭發(fā)包裹起來,又拿起木梳,指尖觸到寧寧的發(fā)梢時,不自覺地放輕了力道,“安安寧寧,明早爸爸和媽媽一起,送你們?nèi)W(xué)校上學(xué),好不好。”
    這雙手握過槍,扛過炮,在訓(xùn)練場上磨出厚厚的繭,此刻卻連梳齒都不敢用力,怕扯疼了這團(tuán)從未觸碰過的柔軟。
    “爸爸,我們明天就可以上學(xué)啦?”
    問這話的,是昂起腦袋來的寧寧。
    接著是安安,“爸爸,我們真的可以上學(xué)堂啦?”
    兩個娃的聲音,一個軟軟糥糥的,一個脆生生的,喊出這聲爸爸時,一點也不陌生。
    自從知道安安寧寧就是自己的閨女,這聲爸爸,許多次出現(xiàn)在他的夢里。
    今天這兩個娃不知道喊了多少聲了,可他還覺得不夠。
    聽著這聲爸爸,又是一陣喉嚨發(fā)緊,有熱乎乎的東西浸在了眼眶里。
    那是一個大男人對自己親骨肉的虧欠、內(nèi)疚和濃濃的血緣情。
    “嗯,爸爸媽媽一起送你們?nèi)ァ!?
    這可是兩個娃第一天上學(xué)。
    他要親自送去,讓那些大院里說閑話的知道,安安寧寧不是沒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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