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津成放下內線電話,拿起林小月的案卷,起身走向第一會議室。
半小時后,刑事部的核心團隊成員已經(jīng)全部到齊,圍坐在橢圓形的會議桌旁。
會議開始,周津成將案卷放在桌上,開門見山:“今天召集大家,是為了林小月案。我決定親自負責這個案子,并且,我們的目標是無罪釋放。”
這話一出,會議室里安靜了一瞬。
幾個律師交換了一下眼神,都有些意外。
濮竹青率先開口,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語氣溫和但帶著斟酌:“津成,這個案子我簡單看了一下。事實部分比較清晰,林小月長期遭受繼父性侵,最后在反抗過程中失手將其殺死。輿論現(xiàn)在對她很有利。但是,”
他話鋒一轉,“想要完全無罪釋放,難度非常大,人確實死了,這是無法改變的結果?!?
“林小月雖然未成年,但已經(jīng)年滿十四周歲,需要承擔相應的刑事責任。按照以往的判例和司法實踐,爭取到有期徒刑,比如一兩年,甚至緩刑,已經(jīng)是比較好的結果了,這樣我們的壓力也不會那么大,勝算也更高?!?
他說的很實際,也是在場大部分律師心里的想法。
畢竟,為一個法律援助案件投入過多頂級資源,去追求一個近乎完美的結果,從律所經(jīng)營和投入產出比來看,并不劃算。
另一個資深律師也附和道:“是啊,周律,濮律師說的在理,防衛(wèi)過當?shù)恼J定本身就需要非常扎實的證據(jù)鏈,要證明她當時面臨的侵害緊迫性達到了必須致人死亡的程度,才能往無罪上靠,這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去調查取證,而且,最近律所接的幾個大案要案也都在關鍵階段,大家手頭的事情都很多?!?
一位稍微年輕些,但同樣精干的律師也委婉地表達了自己的看法:“周律,這個案子本身是法律援助,收費很低,幾乎算是公益性質,我們投入如此大的精力,去爭取一個概率不大的結果,從律所運營的角度看,是不是值得再考慮一下?畢竟,我們是律師事務所,不是慈善機構?!?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周津成身上,等待他的回應。
會議室里的氣氛有些凝滯。
周津成面無表情地聽著,手指在案卷封面上輕輕敲擊著。
等所有人都說完,他才抬起眼,目光平靜地掃過在場每一個人,最后落在濮竹青臉上。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我知道這個案子的難度,我也知道大家的顧慮,但是,這個案子,必須是無罪釋放?!?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然后說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理由,聲音依舊平穩(wěn):“如果林小月不能無罪釋放,會有人傷心?!?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讓在座的律師們都愣住了。
大家面面相覷,眼神里充滿了困惑和不解。有人傷心?
誰會因為一個陌生女孩的判決結果而傷心?這完全不像周津成會說的話。
他一向以冷靜、理智,甚至有些不近人情著稱,辦案只看證據(jù)和法律條文,極少摻雜個人感情。
濮竹青也微微皺起了眉頭,看著周津成,似乎想從他臉上找出點什么,但周津成的表情沒有任何破綻。
周津成沒有解釋更多。
他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案卷,做出了最終決定:“這件事就這樣定了,目標是無罪釋放,大家按照這個方向著手準備吧,散會?!?
說完,他不再看眾人的反應,徑直離開了會議室,留下滿屋子面面相覷一頭霧水的同事。
濮竹青看著周津成離開的背影,眉頭皺得更緊了。他了解周津成,知道他絕不是一時沖動或者突發(fā)善心的人。
那個“會有人傷心”的理由,背后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
周津成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繼續(xù)處理其他工作,直到晚上八點多才離開律所。
他開車回到南山別墅。
推開家門,一股飯菜的香味撲面而來。
他有些意外,看到郁瑾正端著湯碗從廚房走出來,小景已經(jīng)坐在餐桌旁,晃著小腿。
“回來了?”郁瑾看到他,語氣如常,“洗手吃飯吧?!?
周津成換了鞋,一邊松開領帶,一邊走向洗手間,隨口問道:“怎么不等我回來做飯?”
郁瑾放下湯碗,看著他走進洗手間的背影,輕聲說:“今天下班早。而且……”
她頓了頓,聲音更輕了一些,“想跟你說聲謝謝?!?
周津成正在洗手的動作頓了一下,水流聲掩蓋了這細微的停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