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瑾并沒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她匆匆吃完早餐,拿起包,親了親小景的臉頰:“媽媽去上班了,小景要乖?!?
“媽媽再見!”小景揮著小手。
周津成看著她:“路上小心。”
“嗯?!庇翳獞?yīng)了一聲,低頭換鞋,避開了他的視線。
自從那天浴室尷尬的事件后,她面對周津成時總有些不自在。
她快步走出家門,深吸了一口早晨微涼的空氣,試圖驅(qū)散心頭那點莫名的躁動。
乘坐地鐵來到位于市中心的公司,一走進辦公區(qū),她就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同尋常。
幾個同事聚在一起低聲議論著什么,看到她進來,立刻散開,投來的目光帶著同情和一絲看好戲的意味。
郁瑾微微皺眉,走到自己的工位坐下,打開電腦。
還沒等她開始處理郵件,主編蘇在航就從他的獨立辦公室走了出來,徑直來到她的桌前。
“郁瑾,來了正好,有個重要的報道任務(wù)交給你?!彼盐募旁谟翳淖雷由?。
郁瑾拿起文件翻看。標題是“少女反殺繼父案背后”,內(nèi)容概要要求深入報道目前被關(guān)押在城南女子監(jiān)獄的當事人,那個名叫林小月的十六歲女孩。
郁瑾的眉頭立刻皺緊了?!爸骶?,這個報道……做不了?!?
她抬起頭,語氣肯定,“城南女子監(jiān)獄不會允許記者進去采訪在押人員的,這是規(guī)定?!?
蘇在航似乎早就料到她會這么說,雙手撐在她的辦公桌隔板上,身體前傾,帶來一股壓迫感:“規(guī)定是死的,人是活的,郁瑾,我記得你以前跑政法口的時候,不是積累了些人脈嗎?好像還有朋友在監(jiān)獄系統(tǒng)工作?想想辦法,讓他們通融一下,帶你進去看看?!?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了些,卻更顯強硬:“你要知道,現(xiàn)在這個案子熱度很高。如果我們雜志社能做出一篇獨家專訪,深入這個女孩的內(nèi)心世界,那效果絕對爆炸。如果誰都像你這樣,覺得有規(guī)定就做不了,那我們的新聞憑什么比別人好?怎么抓住讀者的眼球?”
郁瑾握著文件的手指收緊了些。
她知道蘇在航說的是事實,但這個任務(wù)的難度太大了。
監(jiān)獄管理極其嚴格,絕非靠一點所謂的“人脈”就能打通關(guān)節(jié)。
她那幾個在司法系統(tǒng)的朋友,也早就只是泛泛之交,很久沒有聯(lián)系了。
“主編,這不是盡力不盡力的問題,是原則問題,監(jiān)獄那邊不可能同意的。”郁瑾試圖解釋。
蘇在航的臉色沉了下來,語氣變得冷硬:“郁瑾,我這不是在跟你商量,這個任務(wù),能做就做,不能做,我就把這個機會交給別人。我相信社里還是有人愿意挑戰(zhàn)高難度的?!?
這話帶著明顯的威脅。郁瑾心里一緊。
她知道,如果自己拒絕,不僅會失去這個可能重要的報道機會,更會在主編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以后在社里的日子會更難熬。
她需要這份工作,需要收入來保障自己和小景的生活。
她沉默了幾秒,內(nèi)心掙扎著。
理智告訴她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但一種莫名的沖動,或許是對那個女孩遭遇的同情,或許是不想向困難低頭,讓她開了口:“……我試試吧?!?
“我要的不是試試,”蘇在航毫不放松,緊緊盯著她,“是務(wù)必完成。我會讓阿威跟你一起去,他是社里最好的攝影師,你們之前搭檔一直很好,他對你也很恭敬。有他配合你,我更放心。”
阿威是社里的資深攝影記者,性格沉穩(wěn),技術(shù)過硬,確實和郁瑾合作過幾次,彼此還算默契。
說完,蘇在航不再給郁瑾反駁的機會,轉(zhuǎn)身回了自己的辦公室,重重關(guān)上了門。
主編一離開,辦公區(qū)壓抑的氣氛頓時活躍了一些。
旁邊的幾個同事立刻圍了過來。
“郁瑾,你瘋了?這種任務(wù)你也接?”同事小李壓低聲音說道,一臉不可思議。
“就是啊,這明顯是主編在為難你,誰不知道監(jiān)獄根本不讓記者進去采訪特定犯人?這完全不符合規(guī)定!”
“你是不是哪兒得罪蘇主編了?他這明顯是給你穿小鞋啊?!?
“我聽說法制版的張姐之前也想做這個選題,托了好多層關(guān)系,連監(jiān)獄大門都沒進去。你這……怎么可能完成?”
“郁瑾,別傻了,快去跟主編說你不做了,大不了挨頓批,也比完不成任務(wù)強啊?!?
同事們你一我一語,都認為這個任務(wù)荒謬至極,不可能完成,勸郁瑾放棄。
郁瑾聽著同事們的話,心里也清楚他們說的有道理。
這確實是一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蘇在航把她架在了火上。做成了,是奇跡;做不成,就是她能力有問題。
她低頭看著文件上那個女孩的名字。
林小月,十六歲。資料上簡單寫著,她長期遭受繼父性侵,最后在繼父再次企圖侵犯她時,用水果刀反抗,失手將繼父殺死。
一個花季少女,人生尚未真正開始,就已經(jīng)身陷囹圄。
郁瑾的心被刺痛了一下。
她想到了小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