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終南山麓,樵夫們常常會談論起這樣一個現(xiàn)象:那些生長在懸崖裂隙中的松樹,往往是最為筆直的。相比之下,那些生長在平地上、經(jīng)過刻意修剪的園林松,雖然虬枝盤曲,但卻顯得有些匠氣過重。
這就如同嚴子陵的羊裘垂釣一般。他本無意通過這種方式來標榜自己的高潔,然而卻使得富春江的煙波都浸透了千年的清氣。然而,西湖邊林逋的梅妻鶴子,卻常常被后人妝點成道德盆景,失去了孤山原本的野逸之美。
再看汴京相國寺的壁畫,吳道子畫觀音時從不打草稿。他僅僅是用衣袖蘸墨,然后在素壁上橫掃而過,然而就在他衣袂飄舉之處,自然而然地便有云水流動之感。這種“守拙”的筆法,實際上暗合了《考工記》中所說的“天有時,地有氣”的深意——真正的大匠懂得讓材質(zhì)自由呼吸。
就像龍泉窯的冰裂紋一樣,它原本只是窯變過程中的一個無心之舉,卻最終成就了青瓷最為動人的表情。
蘇州拙政園中的“與誰同坐軒”,其軒窗巧妙地借來了北寺塔的影子,仿佛將那遠處的塔影融入了這一方小小的天地之中。這種造園的至高境界,恰似陶淵明采菊東籬時,南山自然而然地映入眼簾的那種眼界。
而那些在園中刻意堆砌的湖石假山,雖然形態(tài)各異,卻顯得有些生硬和造作。它們就如同官場中那些標榜清廉的碑刻一般,雖然外表莊重,但卻少了一份自然與真實。這些假山或許是為了營造某種意境而存在,但卻讓人感覺它們只是為了迎合某種審美標準而被堆砌起來的,缺乏內(nèi)在的生命力。
相比之下,米芾拜石的風流則顯得更為自然和隨性。米芾對石頭的癡迷并非是為了追求某種功利,而是出于內(nèi)心對自然之美的熱愛和對石頭獨特魅力的感悟。他的拜石之舉并非刻意為之,而是一種自然而然的表達,這種風流才是真正的自然與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