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起目光冰冷如刀,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沉重的壓力:“德克薩,總算逮著你了。
    永泰六年秋,你率三百騎夜渡淺灘,破我李家屯,屠戮軍民兩百余口,掠我婦孺百人;
    永泰八年冬,你犯我雙塔鎮(zhèn),焚毀望河村,劫掠糧隊,致使三百邊民凍餓而死;
    永泰九年,你聯(lián)合灰狐部落,截殺我邊境商隊,人貨盡掠,尸骨無存……累累血債,罄竹難書。
    今日,本將便以此帳為公堂,以此雪原為刑場,判你絞刑,以慰我大周冤魂在天之靈!”
    德克薩聞,臉色劇變,掙扎怒吼,用生硬的漢話叫嚷著:“我是黑狼部落酋長,按周律,需要上報朝廷,你沒有資格擅自處置我。”
    “死到臨頭還想屁吃?!鼻孛袜托茁?,冷冷喝斥。
    “愣著作甚?拖下去!”趙平勃然大怒。
    德克薩叫罵著:“周狗,你們不得好死!長生天會降下災禍,你們的城池將會焚毀,你們的……”
    “拖下去,立即行刑!”趙起毫不理會他的詛咒,厲聲下令。
    幾名如狼似虎的軍士將叫罵不休的德克薩拖出大帳。
    很快,空地上已立起一座簡易絞架。所有黑狼部落俘虜,被解救的漢人奴工,都被集中起來。
    德克薩被反綁雙手,押至絞架下。
    一名嗓門洪亮的軍吏,用周語和狼戎語交替高聲宣讀著他的條條罪狀:何時何地,屠殺多少百姓,焚毀多少村莊,劫掠多少財物人口……
    每念一條,都引來被解救漢奴們咬牙切齒的咒罵和哭泣,他們眼中噴射著仇恨的火焰,若非軍士攔著,早已沖上去,將德克薩撕碎。
    而狼戎俘虜們則大多羞愧地低下頭,一些原本忠于德克薩的戰(zhàn)士,在聽到這赤裸裸的罪證時,也不禁面露復雜之色,長嘆是咎由自取。
    德克薩面色慘白,兀自強撐,試圖昂起頭保持最后的尊嚴,但顫抖的雙腿和絕望的眼神出賣了他。
    當那冰冷粗糙的絞索套上脖頸的瞬間,他渾濁的瞳孔猛地收縮,一生的畫面瘋狂地涌入腦海。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些秋風烈馬的季節(jié),他高踞馬背,看著麾下的兒郎如狼似虎般沖入大周的村莊,火光沖天,哭喊盈野。
    他記得自己彎刀揮下時,周人老弱那絕望的眼神;
    記得搶來的金銀綢緞堆滿帳篷時,族人的歡呼;
    更記得自己曾傲慢地宣稱,漢人懦弱,是兩腳羊。只配成為奴隸,成為草原部落的糧倉。
    那些燒殺搶掠的“豐功偉績”,此刻不再是驕傲的資本,而是催命的符咒,每一筆血債仿佛都化作了絞索上的纖維,不斷繃直、勒緊。
    然而,最刺痛他心臟的,卻是三子穆托達那張驚恐萬狀的臉!就在數(shù)個時辰前,就在這片營地里,那個他一直認為聰明,是部落接班人的兒子,被周軍從俘虜群中拖出,被一刀斃命。
    他親眼看著穆托達倒下,看著那年輕的生命如同被踩滅的火星般瞬間消逝,而身為父親、身為酋長的他,卻只能像條死狗一樣被捆著,無能為力。
    那一刻的錐心之痛,遠比頸上的繩索更讓他窒息。
    是了,如果不是自己一意孤行,堅持劫掠大周邊境,妄圖迅速壯大,聚攏狼戎族各部,脫離聯(lián)盟,黑狼部落怎么會招來這滅頂之災?
    兒子又怎么會死?
    野心……野心葬送了一切!
    “咔嚓,呃呃啊——!”德克薩發(fā)出了混合著極致不甘、無盡悔恨與徹底絕望的嘶吼,這吼聲撕裂了他的喉嚨,卻穿不透命運的羅網(wǎng)。
    他不甘心,雙腳瘋狂蹬踏,身體劇烈地掙扎扭動,但一切終是徒勞,反而加劇了他的死亡。
    最終,在全體黑狼部俘虜和被解救漢人奴工目光復雜的注視下,他雙腳懸空,掙扎漸漸微弱,結束了充滿野心、罪惡與無盡遺憾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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