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那件事昭衡帝不想說出來的,然而酒意熏染之下,他心神激蕩忍不住想要開口與水仙說出那個已經積壓在他心底許久的秘密:
“仙兒,朕……”
然而,就在這關鍵的時刻,殿外傳來了聽露略顯遲疑的通報聲:
“娘娘,二小姐……水秀姑娘求見,說是有事想與娘娘說說。”
昭衡帝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被堵了回去。
他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心底難免浮起一抹被打斷的躁意。
他本想今夜就與仙兒徹底說開,給她一個完完全全的安心,卻不想被水秀突然打斷。
不過,昭衡帝也知道,宴席結束后本來應該離宮的水秀,為何突然來禮和宮拜訪,定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昭衡帝迅速收斂了外露的情緒,面上恢復了一貫的沉穩(wěn)。
他將想要與水仙說的事情重新咽下去,表面沒有泄露分毫,只是握著水仙的手微微緊了緊。
水仙并未察覺到昭衡帝那一瞬間的異樣和未盡之語。
她只是有些訝異妹妹這么晚還入宮。
水仙抬眸看向昭衡帝,柔聲道:“皇上,秀兒這么晚過來,想必是有要緊事,臣妾……”
“無妨?!?
昭衡帝松開她的手,站起身,語氣溫和,仿佛方才什么也沒發(fā)生,“你們姐妹也許久未好好說話了,朕去看看永寧。”
他表現(xiàn)得極其自然體貼,將空間完全留給了她們姐妹。
水仙心中感激,送他至殿門,看著他進入偏殿后,水仙才讓聽露將水秀帶了進來,并守好內室的門。
在聽露的帶領下,水秀走了進來。
她臉上還帶著未完全褪去的紅暈,眼神亮晶晶的,卻又有些羞澀不安。
“姐姐。”
她喚了一聲,走到水仙身邊坐下。
水仙拉著妹妹的手,含笑打量著她:“這么晚了,什么事讓你這么著急?”
水秀的臉更紅了,她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帶,聲如蚊蚋:“他……他方才,與我說明心意了。是袁馳羽小侯爺?!?
水仙看著這樣的妹妹,不免想起了曾經水秀總是如此羞怯單純地跟在她的后面。
自她入宮,算上前世,她已經許久沒有見到妹妹露出如此小女兒情態(tài)了。
“哦?”
水仙看著水秀那春心萌動的樣子,其實她內心已經有了些預計,但還是柔聲問,“那你是如何想的?”
水秀卻沒有直接回答,她抬起頭,眼中帶著一絲迷茫。
“姐姐,我……我不知道。我記得姐姐說過,不希望我找權勢太高的人家,怕我受委屈,我也怕給姐姐添麻煩。我不想讓姐姐失望……”
原來妹妹是顧慮這個。
水仙心中一片柔軟,她伸手將水秀攬入懷中,輕輕拍著她的背,就像小時候那樣。
“傻丫頭,”水仙的聲音溫柔而堅定,“姐姐讓你讀書,讓你明理,不是想要控制你,替你決定人生?!?
長姐如母,水仙此刻溫柔得一塌糊涂。
“恰恰相反,姐姐是希望你能擁有自己判斷是非、決定未來的能力和權利。姐姐不希望你重蹈……我們從前因為無知而可能陷入的覆轍。”
她頓了頓,認真地看著水秀的眼睛:“現(xiàn)在,告訴姐姐,拋開家世權勢,只論袁馳羽這個人,你心里,可是真的喜歡他?”
在水仙鼓勵而包容的目光下,水秀終于卸下了心防,她輕輕點了點頭,聲音雖小卻清晰。
“嗯……他……他雖有時討人厭,說話也直來直去,但……待我是真心的。他說會護著我去做我想做的事,包括當女官……”
看著妹妹臉上那抹真實的羞澀與甜蜜,水仙欣慰地笑了。
雖然,從一開始,對于想愛誰,能愛誰這一事情上,她從來就沒有自由。
不過看著水秀在她的幫助與庇護下可以與自己喜愛的人共度一生,水仙的眸底泛起一抹替妹妹感到的喜悅。
她伸手,輕輕撫摸著水秀的頭發(fā),眼中充滿了感慨與驕傲。
“秀兒,你長大了?!?
水仙的語氣帶著一種時光流逝的唏噓,“姐姐當初堅持要你讀書識字,爹娘起初還不甚明白,只覺得女子無才便是德,是我們身為出身奴婢的女子不該有的奢望。但他們終究是心疼我們,由著姐姐固執(zhí)己見。”
“那時姐姐只是想,無論如何,要讓你認得字,明白道理,將來無論命運如何,至少能看清腳下的路,不至于被人輕易蒙騙拿捏?!?
“姐姐從未敢想,我的秀兒能有今日這般出息不僅能協(xié)理女學,處事有條不紊,還能憑借自己的才學見識,在花朝節(jié)上侃侃而談,贏得皇上贊賞,如今……更是有了自己真心喜愛、也真心待你的良人?!?
水仙的聲音微微哽咽,那是喜悅與驕傲的淚水:“姐姐為你驕傲,真的?!?
聽到姐姐這番話,想到昔日種種,水秀再也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
她猛地撲進水仙懷里,緊緊抱住姐姐,嗚咽著說道:“姐姐……若不是你……我……我可能早就被送人,渾渾噩噩過一輩子了……哪里能有今天……姐姐,都是因為你……”
姐妹二人相擁,淚水交織。
禮和宮溫暖的燭光下,映照著禮和宮內相依相偎的姐妹。
宮闈深深,幸得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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