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濟川剛沖出義診棚,看到的便是周硯倒在血泊中、右臂血肉模糊的慘狀。
他心頭巨震,但身為醫(yī)者的本能讓他立刻冷靜下來。
“快!把他抬進去!小心他的手臂!”
裴濟川厲聲指揮,幾個伙計連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將幾乎昏厥過去的周硯抬起,快步送往客棧內臨時設立的停留區(qū)內。
裴濟川緊隨而入,迅速檢查傷勢。
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
右臂皮膚大面積撕裂,鮮血淋漓,更棘手的是,尺骨有明顯骨裂跡象。
“準備熱水,干凈布巾,銀針,麻沸散,還有我特制的清創(chuàng)藥粉!”
如今治療時疫,本來沒有準備類似的傷藥。
還是前幾天有人在義診棚前吵架斗毆,阿娜心細如發(fā),讓裴濟川派人去買些過來。
遠處的阿娜也聽到了這邊的異動,連日的相處讓她擔憂登第客棧里的任何一個人。
她那邊還在指揮病人泡藥湯,不能及時過來。
裴濟川一邊快速吩咐學徒,一邊已經拿出銀針,先為周硯封住幾處大穴止血鎮(zhèn)痛。
他的臉色凝重無比,但眼神卻異常堅定。
周硯是為救人才受此重傷,他絕不能讓他留下殘疾!
他沉聲對意識尚存的周硯承諾:“周兄,忍著點。裴某必定竭盡全力,為你接骨續(xù)筋,絕不讓你這只手廢了!”
半日后,禮和宮內。
聽露腳步匆匆地走入,臉上帶著罕見的凝重。
她屏退左右,低聲向正在翻閱書卷的水仙稟報:“娘娘,宮外剛傳來的消息。登第客棧義診棚今日突發(fā)混亂,民眾因等待過久發(fā)生騷動,幾乎釀成踩踏。周硯為救一幼童,右臂被踩踏,傷勢極重,皮開肉綻,骨頭亦受損。”
提起周硯,聽露下意識看了一眼門口,確認銀珠沒有進來,才低聲說道:
“裴太醫(yī)正在緊急救治。此外……治療時疫的幾味關鍵藥材,突然全城斷供,疑似有人惡意囤積。”
水仙執(zhí)書的手微微一頓,抬起頭,眸中瞬間凝結了一層寒霜。
突如其來的混亂、周硯重傷、藥材斷供……
這幾件事接連發(fā)生,絕非巧合!
她放下書卷,面色沉靜,心中卻已電光石火般轉過了無數(shù)念頭。
首先,必須穩(wěn)住局面。
水仙思索后速道:“聽露,立刻動用我們自己的渠道和私庫,不惜代價,從周邊城鎮(zhèn)緊急調撥所需藥材,要快!務必在天黑前送到裴濟川手中!”
“是,娘娘!”
聽露領命,立刻轉身去辦。
水仙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宮墻之外的方向。
周硯是因為她吩咐人義診棚布置在登第客棧前
如果從一開始,她沒有將義診棚布置在登第客棧前,周硯或許不會重傷
這一認知,讓她心中揪緊,但更讓她警惕的是那隱藏在幕后的黑手。
義診許久,太醫(yī)院卻久久沒有更多的太醫(yī)加入。
太醫(yī)院……
盧正清
她的腦海中瞬間浮現(xiàn)出那個老邁的身影。
盧寶華的死,讓盧正清恨極了她。
且在太醫(yī)院里,盧家說一不二只有他能影響整個太醫(yī)院
除了他,還有誰會如此處心積慮地阻撓義診,甚至不惜引發(fā)民亂?
水仙陷入沉思,并未察覺到身后銀珠走進。
銀珠端著剛燉好的燕窩走進來時,正聽到聽露離去前低聲與水仙的對話片段。
她腳步很輕,又有沉沉的簾幕擋在她的面前。
故而,即使聽露再小心,都沒有發(fā)覺銀珠的存在。
周硯重傷、藥材斷供……一字一句,像針刺一樣刺入她的耳中。
她端著托盤的手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指節(jié)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但她很快穩(wěn)住了心神,將托盤輕輕放在桌上。
她走到水仙面前,屈膝行禮,聲音依舊平平板板,卻帶著一種異常的堅定:“娘娘,周硯受傷,義診棚那邊必定人手緊缺,混亂也需要平息。奴婢請求出宮,前去照料周硯,并協(xié)助裴太醫(yī)和阿娜姑娘穩(wěn)定局面。”
水仙轉過身,看著銀珠。
原來,銀珠什么都聽到了。
上次銀珠出宮,照顧染了時疫的周硯,兩人的關系便隱隱有些不同。
水仙理解她對周硯那份日漸深厚的情誼,也相信她的能力。
“去吧?!?
水仙點頭,語氣溫和卻帶著囑托,“你帶兩名機靈得力的小太監(jiān),還有懂些醫(yī)理的小宮女同去。記住,此去照顧好周硯,他的傷勢,務必協(xié)助裴太醫(yī),用最好的藥,不能留下病根?!?
她想到如今義診棚的混亂,沉聲道:“你再幫本宮協(xié)助穩(wěn)住義診棚,防止再生事端……”
她頓了頓,頭腦飛速將一切理清。
現(xiàn)在,最關鍵的是集結人手,登第客棧那些伙計可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