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越是這般大度,昭衡帝胸口就越發(fā)悶得厲害。
他寧愿看到她有不悅,有委屈,也好過這般全然不在意的平靜。
殿內(nèi)一時沉默下來。
水仙目光掠過窗欞,似是不經(jīng)意地輕聲道:“說起來,臣妾聽聞有人提起,靜妃眉眼間……倒有幾分像先皇的那位溫嬪娘娘?!?
她頓了頓,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追憶,既不顯得過分打聽,又低聲感慨道:
“都說溫嬪娘娘品性高潔,心地純善若臣妾有機(jī)會一睹先皇溫嬪的風(fēng)采便好了”
昭衡帝沒有想到水仙會毫無征兆地提起先皇溫嬪,他端起茶杯用茶,眼前卻仿佛閃過了記憶中的那道溫柔的側(cè)影。
他不自覺地將水仙與記憶中的人相比。
可活生生的人,如何能比得上一段美化過的記憶?
昭衡帝眸色微冷的時候,軟榻上的永寧卻突然動了。
她仿佛一下子對手里的玩具失去了興趣,隨手將玩具丟在了軟榻上。
“母妃!抱抱!”
永寧公主玩累了,跑進(jìn)來撲進(jìn)水仙懷里,奶聲奶氣地撒嬌。
這時,伺候雙生子的乳母嬤嬤也都抱著孩子進(jìn)來了。
皇上已經(jīng)許久未來了,好不容易來了,讓皇上多見見雙生子,才能幫自家娘娘固寵。
看見孩子們,水仙臉上的平靜瞬間被溫柔取代。
她抱著懷里像是只小蟲兒拱來拱去的永寧,又伸手輕輕撫摸著兒子們的小臉。
這一刻的水仙,側(cè)影是難以形容的溫柔,窗外灑進(jìn)的陽光都仿佛成了她的背景板,替她鍍上了一層柔色的光輝。
昭衡帝看著這溫馨的一幕,他似是被這一刻水仙的美驚住了。
他看著她對孩子的溫柔與耐心,那是他從未在他的母后身上見過的,這一刻的水仙在他眼里是極美的。
那種美勝過世上的一切,昭衡帝的頭腦被震撼、被填滿,記憶中的那道溫柔的身影也在她的影響下漸漸淡化。
他走上前,伸手逗弄著女兒和兒子,聲音不自覺地軟了下來。
“是朕不好……這幾日,事務(wù)繁忙沒來看你和孩子?!?
水仙抬眸看他,眼中瞬間盈滿了水光。
可當(dāng)昭衡帝仔細(xì)看去,又只能看到波光瀲滟,她并沒有落淚,可眼眶含淚的模樣已然讓昭衡帝的心都化了。
水仙:“皇上是天子,心懷天下,日理萬機(jī),臣妾……不敢怨。”
水仙并未逼問他,為何說是“沒有時間”,卻有去那儲秀宮的機(jī)會。
甚至,這個質(zhì)問都未曾出現(xiàn)在她的腦海里。
從一開始,水仙從未將昭衡帝當(dāng)做自己的夫君。
他是皇帝、是天子、是至高權(quán)利的集合。
水仙被人送到他的榻上的那一刻,她便別無選擇,只能在深宮里掙扎求活。
她不在乎他有多少個女人,她只在乎一點(diǎn)。
自己究竟可以從他的身上,得到什么利益和權(quán)柄
不過,一個男人,特別是一個尊貴的男人,是絕對接受不了自己的女人不愛他的。
她深吸一口氣,仿佛鼓足了極大的勇氣,才輕聲繼續(xù)道:“只是……臣妾有時夜深人靜,也會怕。怕自己不夠好,配不上皇上的恩寵。怕這宮里的明槍暗箭,護(hù)不住孩子們周全?!?
“更怕……怕皇上覺得臣妾變了,不再是……不再是皇上從前認(rèn)識的那個,還算單純的水仙了……”
她以退為進(jìn),將自己的脆弱與不安就這樣攤開在他面前。
不是辯解,而是示弱,是表白。
昭衡帝心頭巨震,看著她強(qiáng)忍淚水的模樣,聽著她話語中深藏的不安與溢滿出來的依戀,所有的疑慮、比較都在這一刻煙消云散,只剩下滿滿的心疼。
他再也忍不住,伸出手,將她連同她懷中的永寧一起,緊緊攬入自己懷中。
如今擁抱著她和孩子,昭衡帝只覺得心中空了許久的那一角落終于被溫馨填滿。
昭衡帝輕嘆一聲,自責(zé)道:“是朕想岔了……是朕不好?!?
他低頭,對上水仙楚楚動人的眼眸,低聲對她承諾道:“這深宮之中,若無自保之力,又如何能護(hù)住自身,護(hù)住我們的孩兒?”
“朕從未覺得你不好,以前不曾,現(xiàn)在更不會?!?
他捧起她的臉,指腹輕柔地拭去她眼角終于滑落的淚珠,目光專注而深情。
“仙兒,在朕心里,你永遠(yuǎn)都是最好的?!?
這話,若是被旁人說出,昭衡帝一定是不信的。
可這一刻,他自己親口說出的時候,簡單的話卻宛如最好用的鑰匙,打開了他封閉已久的心門。
水仙哭著撲進(jìn)他的懷里,卻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輕勾了下唇角。
不出她的預(yù)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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