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依偎在昭衡帝懷中,感受著他胸膛下尚未平復(fù)的劇烈心跳。
她的眼淚浸濕了他的前襟,似是被他的在乎而感動,實則水仙閉著眼,內(nèi)心卻是無比的清醒。
局,已布好。
如今無論她是否能成功活下,她在昭衡帝心中的印記將無比深刻。
接下來,便是看他如何動用這天下至尊的權(quán)力,來為她搏一條生路。
——
翌日,昭衡帝便行動了起來。
昭衡帝在早朝下達了一道圣旨,以“為瑾皇貴妃尋安胎固元之良方”為由,遍傳各州府。
圣旨中明,凡有醫(yī)術(shù)精湛之名醫(yī)、身懷奇術(shù)之異士,無論出身,皆可赴京。
若能獻上有效良方或珍稀藥材,一經(jīng)證實,賞黃金,賜宅邸,甚至許以太醫(yī)署官職。
此諭一出,天下震動,短時間內(nèi)無數(shù)醫(yī)者懷揣著登天的夢想,一股腦地涌向京城。
與此同時,數(shù)隊禁軍、暗衛(wèi)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皇城。
他們是攜帶著裴濟川精心整理的水仙脈案,以最快的速度往南疆瘴癘之地、苗域神秘部落趕去。
昭衡帝給他們的命令只有一個:不惜一切代價,尋到可能知曉此秘藥底細或破解之法的高人。
然而,權(quán)力可以調(diào)兵遣將地廣撒網(wǎng),卻無法立刻換來帝王的心安。
自昭衡帝知道水仙的體質(zhì)問題后,他對水仙的態(tài)度,變得愈發(fā)小心翼翼,近乎一種神經(jīng)質(zhì)的緊張。
他處理政務(wù)時,心神總是不寧,每隔一兩個時辰,必要親至禮和宮一趟,哪怕只是站在殿外看她片刻,或是親手喂她喝下半碗湯藥,親眼確認她面色尚可,才能稍感心安。
他甚至變得有些草木皆兵,若是光看水仙身邊的昭衡帝,根本無法想象這是如今君臨天下,仿佛不會因任何事情而動容的冷靜帝王。
即使水仙因孕期不適而微微蹙眉,或因身體沉重食欲稍減,在他眼中都成了了不得的大事,立刻便要傳召裴濟川,反復(fù)詢問是否病情有變。
裴濟川若說無事還不行,他還要召來更多的太醫(yī),直到太醫(yī)再三保證只是孕期常態(tài),昭衡帝的心才肯稍稍放松。
后來,昭衡帝便將水仙的飲食起居都搬進了乾清宮。
不知水仙如今身體狀況的后宮,看著帝妃同起同居,心中均輕嘆一聲,只覺得瑾貴妃盛寵愈濃。
明明只有一個人,卻好似堵死了其他人的承寵之路。
水仙雖然不知道她們的具體想法,但猜也能猜出來。
她并不在意,也沒精力去在意。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即使裴濟川以及其余太醫(yī)的補藥一碗碗喝下去,可水仙的身體還是一日不如一日,毫無預(yù)兆地衰落了下去。
這日深夜,水仙迷迷糊糊地睡著,她如今身子異樣,睡也睡不好,稍微有點動靜便醒了。
故而,當(dāng)躺在她身旁的男人身子猛然一震,似是從噩夢里驚醒的時候,水仙也被驚醒了過來。
隨即一條手臂更緊地箍住了她的腰,將她更深地擁入懷中,昭衡帝仿佛擁抱的不是她,而是失而復(fù)得的寶物。
她掙扎著睜開眼,耳畔是昭衡帝壓抑著的低喘,似是還被夢魘里殘留的驚悸困擾。
水仙輕撫著他抱著她的手臂,有點覺得昭衡帝似是都隨著她一起病了。
昭衡帝沒有被她的動作安撫,他想起剛才夢中的一片血色,在這個深夜里忽然做出了個違背祖訓(xùn)的決定。
“仙兒……裴濟川太醫(yī),他可曾提過……去子之法?”
別說水仙只是一個貴妃了,就算是皇后,其性命也絕對不會高于皇嗣。
后宮里,皇嗣為上。
水仙心中一驚,她即使知道自己在昭衡帝的心中定然已經(jīng)有了一定分量,可她沒想到,昭衡帝竟然會想到墮胎!
水仙睡意瞬間全無。
她在他懷中轉(zhuǎn)過身,于黑暗中對上他閃爍著痛苦、掙扎、執(zhí)著的眼眸。
水仙輕嘆一聲,她沒有回答,只是伸手,輕輕撫上他緊繃的下頜。
——
次日,昭衡帝果然召見了裴濟川。
他甚至是趁著水仙去御花園散步時,將裴濟川尋了過來的,為的就不想帶給水仙太大的壓力。
殿內(nèi)只剩下君臣二人,昭衡帝背對著裴濟川,望著窗外明晃晃的日光,沉默了許久,才聲音低沉地開口。
“裴濟川……朕問你,若舍了皇兒,瑾貴妃能否平安?”
裴濟川心頭巨震,他也被昭衡帝的決絕驚訝到了,跪地懇求道:
“皇上萬萬不可!”
事關(guān)水仙的性命,在水仙回宮后,裴濟川與水仙第一時間考慮的便是墮胎。
可裴濟川反復(fù)斟酌后,只能無奈放棄了這一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