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保持著得體的微笑,直到皇帝的背影徹底消失在宮門外。
她在內(nèi)室靜坐許久,待昭衡帝走了快一炷香的時間,皇后臉上宛若面具般的溫婉笑意才一寸寸地凝住。
她猛地揮手,將榻邊小幾上那盞還未喝完的茶掃落在地!
內(nèi)室鋪著軟毯,瓷杯并未碎裂,只滾了幾圈,茶水在軟毯上留下深色的印子。
內(nèi)室的宮人們嚇得撲通跪倒在地,大氣不敢出。
皇后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呼吸急促,只覺得一陣頭痛欲裂。
她抬手用力揉著額角,聲音帶著冰冷的怒意:“易貴春這個蠢貨!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連個賤婢都除不掉,反倒把自己填進去,連累易家滿門!廢物!”
發(fā)泄過后,她緩緩閉上眼,深吸了幾口氣,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
再睜開眼時,已恢復(fù)了平日里的沉靜,只是眼底的寒意更甚。
她看向身旁的侍女,聲音恢復(fù)平穩(wěn),似是執(zhí)棋人冷靜地思考著下一步棋子該落在棋盤何處。
“去宜昌宮,請德貴妃過來一趟。”
——
也是同日,禮和宮內(nèi)。
晨昏定省結(jié)束后,送走了前來請安的妃嬪,水仙便覺得一陣難以抵御的疲憊。
她強撐著處理了幾件宮務(wù),便覺得眼皮沉重,頭腦發(fā)昏。
“本宮有些乏了,進去歇一會兒,無事不要來擾?!?
她扶著銀珠的手起身,聲音都帶上了倦意。
這一覺,竟睡得昏沉無比。
等她再次睜開眼時,內(nèi)室一片昏暗,只有角落留著一盞小小的宮燈,散發(fā)著微弱的光芒。
撩開簾子,便見窗外,天色已然完全暗沉下來。
她竟從上午直接睡到了天黑
水仙撐著沉重?zé)o比的身子坐起來,只覺得渾身酸軟無力。
明明睡了許久,可那種疲憊感非但沒有消除,反而仍然困擾著她。
“銀珠?”
她聲音沙啞地喚道。
守在外間的銀珠立刻掀簾進來,手中捧著一盞溫水:“娘娘,您醒了?可要用些膳?已是酉時末了。”
“酉時末?”
水仙一怔,下意識地重復(fù)。
本想午睡的她,竟然睡了將近五個時辰!
這在以前是從未有過的。
即便懷著雙胎嗜睡,也最多午憩一兩個時辰便夠了。
記憶里,自己似乎從未如此貪睡疲憊過。
她用了那盞溫水后,慢慢挪到妝臺前坐下。
水仙端詳,只見鏡中的容顏依舊,臉色也尚算紅潤,除了眉宇間那抹揮之不去的倦色,看起來并無大礙。
或許……真的是雙胎太過辛苦了吧?
水仙揉了揉依舊酸澀的額角,試圖將心中那一絲隱隱的不安壓下去。
“替本宮簡單束發(fā)吧?!?
她吩咐銀珠,又轉(zhuǎn)向跟進來的聽露,“去把內(nèi)務(wù)府送來的賬本和今年宮人夏衣的布料樣子都拿進來,本宮看看。”
聽露看著主子臉上掩飾不住的疲態(tài),憂心忡忡,忍不住勸道:“娘娘,您才醒,不如先用膳吧?這些事務(wù)明日再看也不遲?”
“或者……奴婢去請裴太醫(yī)再來給您請個平安脈?”
水仙下意識地搖頭:“不必,裴太醫(yī)今日早晨才來請過脈,說是一切安穩(wěn)。只是貪睡些,無妨的?!?
早晨請過脈,如今再請有什么分別?
聽露無奈,只得依去取賬本和布料樣本。
之后,在淑兒伺候水仙好說歹說地用些吃食細點的時候,聽露尋了個空隙,將銀珠拉到外間廊下,壓低聲音。
“銀珠姐姐,你有沒有覺得……自從長信宮那位沒了之后,咱們娘娘雖然大仇得報,可這精神頭……”
她輕嘆,“反倒像是泄了一口氣,有些提不起勁來了?”
銀珠聞,仔細回想這半月來的情形,眉心也微皺起來。
作為陪伴水仙最久,深知她與易氏恩怨的侍女,她隱約能明白幾分。
“娘娘這些年……心里憋著一股恨意撐著,如今易貴春伏誅,易家傾覆,娘娘心里頭覺得空落落的,提不起勁也是有的?!?
銀珠低聲道,“只是這雙胎本就極耗心神,娘娘這般心境,于身子恐怕無益?!?
聽露急道:“那該如何是好?裴太醫(yī)今日請脈雖沒說不好,可我瞧著娘娘這疲憊勁兒不像尋常嗜睡?!?
銀珠沉吟片刻,拍了拍聽露的手安撫道:“你先別自己嚇自己,好生伺候著。明日我尋個由頭,親自去一趟太醫(yī)院,找裴太醫(yī)仔細問問娘娘這體質(zhì)孕期調(diào)養(yǎng)的注意事項,再請他得空時務(wù)必多來看看。”
“娘娘心思重,咱們得多上心些?!?
聽露這才稍稍安心,點頭道:“全憑姐姐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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