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很大,呼呼作響。吳珠站在巖石上,她看著常橋橋極不耐煩地對著山谷中微微一指,“你看看,就是下面的湖,你看到了吧?”
話一說完,常橋橋就從石頭上跳了下去。
吳珠站在石頭上,突然一下子明白了。
常橋橋不是討厭自己,而是不耐煩。
想到這里,吳珠輕輕地松了一口氣,很久之后,她再次回憶起那天晚上的情景時,她最感謝的人竟然是自己的父母。
“謝謝他們,要不是他們每次面對我時,從眉毛與眼角中展現(xiàn)出的那種骨子里的不耐煩,展現(xiàn)出來的對我的無比厭煩,讓我習(xí)慣了、也了解了這種厭惡的態(tài)度。說心里話,如果沒有經(jīng)歷過父母的蔑視,我當(dāng)時一定會被嚇得做出什么傻事來?!眳侵樵谛睦镎f道,“我當(dāng)時害怕極了,覺得常橋橋一定是想對我做些什么,也恨自己在半夜里就遵守什么諾,跑到這里與別人相會。”
但是看到常橋橋跳下石頭的動作,吳珠知道,常橋橋是不耐煩。
這種不耐煩一定是有原因的,原因在哪里呢?
吳珠看了一眼山谷里,谷里的湖水在黑暗中散發(fā)出深綠色的光芒。她在黑暗里,似乎聽到了谷底發(fā)出了什么聲音。
是什么聲音呢?
聲音沉悶,根本就不像是水流的聲音,有點(diǎn)像冬天打雷的聲音。冬天的雷聲,多半都是從云層的深處傳來,咚咚之聲,仿佛是隔著好幾道墻外,在重重地砸著房門。
“走吧?!闭驹趲r石下的常橋橋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你看,我已經(jīng)把你帶來了,你也看到了,這湖水就是這樣,也沒有什么問題。”
常橋橋的話,與吳珠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完全不一樣。那時候的常橋橋,像是一個溺水的人抓住救生圈一般,要把自己看到的一切告訴吳珠。
為什么常橋橋怎么會出現(xiàn)這么大的變化。雙方上一次分開時到現(xiàn)在,不過才幾個小時。
吳珠沒有說話,而是輕輕地從石頭上跳了下來。這時候常橋橋的態(tài)度反而變得溫和了許多,他走在吳珠的前面,用他帶的登山杖輕輕地幫助吳珠探著路,吳珠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上一次見到常橋橋時,這男人身上的登山杖已經(jīng)不見了。
兩人卻不再說話,生怕一說話就喚醒了對方心中最不想提及的事情,吳珠這時候不再害怕了,她其實(shí)心灰意冷,覺得自己被耍了。
“沒錯,那湖水有問題。”吳珠在心里說道,她聽到了轟隆隆的聲音,說明聲音是從湖底里傳出來的,但是究竟為什么會傳出這樣的聲音,她也不知道。
可能不僅吳珠不知道,很多人都不知道。但是吳珠在后來,卻判斷出一件事,那個湖不是雨水形成的,那幾天的雨很大,但是雨水并沒有造成大規(guī)模的泥石流。沒有大型的石塊和泥沙從山坡上沖下來,是不可能形成堰塞湖的。
但是在那天夜晚,兩人之間卻沒有再討論湖水,走到了路口時,已經(jīng)能看到不遠(yuǎn)處的燈光,吳珠記得自己在當(dāng)時還是輕輕喘了一口氣,沒出事,真好。
“我送你吧。”常橋橋突然間變得無比紳士,“你還是個小姑娘?!?
吳珠在心里冷笑了一下,她并沒有接話,推著自行車,轉(zhuǎn)身就走。
這個渾蛋,吳珠在心里罵道,渾蛋。
雖然罵著渾蛋,但吳珠當(dāng)時的心,卻完全放了下來,心里只剩下了兩個字,安全。
沒錯,現(xiàn)在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