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盛夏,灼熱的陽光慷慨地傾灑在杜家村及整個金谷之上,卻又被豐沛的雨水調(diào)和得恰到好處,萬物在這水熱交融的季候里瘋長,呈現(xiàn)出一派蒸蒸日上、近乎狂野的繁榮景象。
清澈的河畔,那三架(后面又建兩架)已成為村莊象征的巨大筒車,依舊以其恒久不變的節(jié)奏緩緩旋轉(zhuǎn),粗壯的毛竹水筒次第沒入河中,盛滿清冽的河水,在到達時傾瀉而出,銀亮的水流嘩啦啦地注入縱橫如蛛網(wǎng)的水渠,不舍晝夜地滋養(yǎng)著這片愈發(fā)生機勃勃的土地。河兩岸,所有農(nóng)田都仿佛被注入了無窮的生命力,作物長勢之旺盛,遠超以往任何年景。
緊鄰水渠的田壟已被深綠色的紅薯藤蔓徹底覆蓋,它們肆意地蔓延交錯,厚實心形的葉片油綠發(fā)亮,在陽光下仿佛打了一層蠟,層層疊疊,幾乎看不見底下的泥土,每一株都在無聲地宣告著泥土之下正孕育著何等豐碩的奇跡。
稍遠些的坡地上,玉米植株更是長得驚人,儼然一片茂密的青紗帳,許多植株甚至比壯年男子還要高出一頭。它們挺拔如矛,寬大修長的葉片互相交錯摩挲,發(fā)出沙沙的聲響。植株頂端,紫紅色或淡黃色的雄穗已然抽發(fā),如同華麗的冠冕,而葉腋處,嬌嫩如絲絳般的雌蕊也悄然探出,預(yù)示著不久后這里將掛滿沉甸甸的黃金棒子。
村民們穿梭在這片前所未有的高稈作物之間進行除草培土,臉上無不洋溢著難以置信的喜悅和灼熱的期待,他們從未想象過莊稼竟能長得如此威武雄壯!
然而,比這田間長勢更讓杜家村人感到腰桿挺直、底氣十足的,是村東頭那片高地上巍然聳立的十座巨大新糧倉。它們?nèi)缤怀聊赖木奕耍╊麄€村莊,每一座倉廩都已被金黃的粟麥填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倉門幾乎難以合攏,空氣中終日彌漫著新糧特有的、令人無比心安的醇厚香氣。
這驚人的儲備,源自天工院持續(xù)而強大的“造血”能力。筒車與曲轅犁帶來的利潤流水般穩(wěn)定注入,每月已能穩(wěn)定超過八百貫。而常駐長安的杜子騰與杜子鄂兩兄弟,早已從最初的采購新手,歷練成了精明的糧食商人。憑借長期穩(wěn)定且龐大的采購量,他們成功地將糧食采購價從每石八十文壓到了七十五文!
他們的采購策略也愈發(fā)老練,不再零敲碎打,轉(zhuǎn)而主要與實力雄厚的世家大族打交道,尤其是五姓七望中的滎陽鄭氏、清河崔氏等頂級糧閥。這些世家底蘊深不可測,倉廩如林,正需要杜家村這樣采購量巨大、付款爽快的大主顧來周轉(zhuǎn)。
雙方一拍即合,交易進行得順暢無比。大世家給出了優(yōu)惠的批發(fā)價,并延續(xù)了慷慨的“贈品”慣例:每購滿一萬石糧食,便額外奉送一千石新脫的麥麩。
這些黃褐色的麥麩,于人雖難以下咽,卻成了杜家村不斷擴張的養(yǎng)殖場里真正的寶貝。
如今的養(yǎng)殖場,規(guī)模已蔚為壯觀。用堅實竹籬和原木棚欄圍起的廣闊場地,幾乎自成一個小世界,喧鬧聲沸反盈天。
近兩萬只雞、鴨、鵝匯聚于此,色彩斑斕的羽毛在陽光下閃耀。它們或在劃定的草地區(qū)域敏捷地啄食蟲蟻,或在特意挖掘引水而成的淺塘里嬉戲拍打,濺起無數(shù)水花,咯咯、嘎嘎、哦哦的叫聲此起彼伏,交織成一首充滿生命力的交響曲,每一只都顯得精神抖擻,羽翼豐滿。
另一側(cè)的豬舍區(qū),景象更是令人震撼。三千多頭肥豬,其中多數(shù)已長至兩百余斤,個個膘肥體壯,皮毛光滑得如同緞子。它們或心滿意足地躺在濕軟的泥潭里打著呼嚕納涼,或晃動著圓滾滾的巨大身軀,用鼻子在石槽里歡快地拱食,發(fā)出低沉而滿足的哼唧聲。這個重量,已然達到了出欄的完美標(biāo)準(zhǔ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