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像又多了一層過去從未見過的真實。
他望向蘇沐雨，在她身上，他能看見一些淡淡的、墨跡般的灰色陰影，主要纏繞在她的左臂圖騰周圍。
他低頭看向自己那雙布滿厚繭的巨手，掌心上，纏繞著更深、更濃郁的灰色霧氣。
他又望向葉小葉。
女孩的身上干凈得令人心驚，像一塊無瑕的璞玉，只有眉心最深處，藏著一粒微不可見的、仿佛隨時會消散的塵埃。
最后，他看向林川。
雷烈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什么都看不到。
在林川身上，沒有代表善意的光，也沒有象征惡意的灰。
那里，是一片純粹的、絕對的虛無。
它不反射任何光，也不容納任何暗，就像一個將所有概念、所有信息都無情吞噬掉的黑洞。
“這……這他媽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兒？”雷烈指著自己的眼睛，聲音干澀。
“一種信息視覺化?！碧K沐雨已經(jīng)完成初步分析，眼中數(shù)據(jù)流瘋狂奔涌，“它在讀取生物體基于‘罪孽’概念散發(fā)出的信息熵。說得直白點，它讓你能‘看見’惡意、殺意，以及……一切隱藏的交易意圖?！?
“一個被動的新股發(fā)行審核工具?！绷执ǖa充，“幫你們在未來的交易中，快速篩選掉那些試圖做空你們的劣質(zhì)資產(chǎn)。習(xí)慣就好?！?
他說得云淡風(fēng)輕，但在場幾人都瞬間明白了這項能力的恐怖價值。
“好了，收益清點完畢?！?
林川拍了拍手，如同一個掌控全場的會議主持人。
“現(xiàn)在，回到蘇沐雨一分鐘前提出的問題?！谝灰颉鞘裁矗约?，我現(xiàn)在是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他身上。
這，才是此次事件的真正核心。
林川沒有直接回答。
他攤開自己的左手，手心光潔如初，沒有任何印記。
但在他自己，以及獲得了‘罪孽之瞳’的其他人眼中，那只手，正虛握著整個世界的運行權(quán)柄。
“‘第一因’，不是一種力量，蘇沐雨?！?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它是一份……股權(quán)憑證?！?
“或者說，是這家新公司的第一張原始股。它代表了制定規(guī)則、發(fā)行貨幣、定義價值的終極權(quán)力。”
林川的嘴角勾起一個弧度，那并非笑容，而是一種對客觀事實的陳述。
“而現(xiàn)在，它姓林?！?
他環(huán)視一圈自己的隊員。
“至于你們，雷烈，蘇沐雨，李軒塵，葉小葉。”
“你們剛才的行為，不是無謂的犧牲，而是一次堪稱完美的風(fēng)險投資。你們在我的‘公司’瀕臨被惡意收購、即將退市清算的最后關(guān)頭，用你們最核心的‘資產(chǎn)’，對我進行了注資。”
“暴力?！?
“數(shù)據(jù)?！?
“邏輯?！?
“生死?！?
“你們賭我能翻盤?！?
林川的聲音平靜，卻讓每個人的心臟都為之停跳一拍。
他用他獨有的商業(yè)邏輯，將他們那場舍生忘死的豪賭，重新定義為了一場冷靜、精準、追逐利益的金融行為。
“你們賭贏了?！?
“所以，從規(guī)則的層面上說?！?
林川看著他們，一字一頓，如同在宣讀一份具備最高法律效力的契約。
“你們的‘核心資產(chǎn)’，現(xiàn)在是我的‘核心負債’。”
“我，林川，以‘第一因’唯一持有者的身份，欠你們一份連本帶利，必須償還的債務(wù)。”
雷烈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發(fā)現(xiàn)任何話語在這種全新的關(guān)系定義面前，都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他們不再僅僅是戰(zhàn)友。
他們成了這家名為“世界”的新公司的……創(chuàng)始股東，兼最大債權(quán)人。
他們的命運，以一種比靈魂契約更堅不可摧的方式，被死死捆綁在了林川的個人資產(chǎn)負債表上。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李軒塵，電子眼突然爆出一陣急促的紅光。
“警告。”
他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種名為“意外”的波動。
“偵測到未知來源的外部連接請求?！?
蘇沐雨臉色一變，她的赤紅圖騰也開始發(fā)出危險的警報。
“怎么可能？‘功勛與贖罪’系統(tǒng)剛剛上線，fanghuoqiang權(quán)限是最高級的！連接請求繞過了‘第一因’的規(guī)則壁壘！”
雷烈瞬間握緊戰(zhàn)棍，全身肌肉賁張，如臨大敵。
唯有林川。
他臉上那抹商人式的從容終于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頂級棋手在完美棋局中，發(fā)現(xiàn)一顆不屬于棋盤棋子時的銳利與專注。
“有意思。”
他非但沒有緊張，反而來了興致。
“剛完成ipo，就有場外資本想要入局了。”
他看著虛空，仿佛能看到那條無形的連接線路。
“把信號接進來，李軒塵。我倒想看看，是哪路過江龍，有膽子來敲我的鐘?！?
“指令確認?！?
李軒塵的電子眼投射出一道清晰的光幕。
光幕之上，沒有復(fù)雜的系統(tǒng)代碼，也沒有任何警告信息。
只有一個簡潔、古樸，卻又透著跨越時間長河般威嚴的徽記。
那是一個由億萬金色符文構(gòu)成的，正在緩緩流淌的……沙漏。
沙漏之下，浮現(xiàn)出一行同樣由金色符文寫就的文字。
時序公會，恭喜完成c輪融資。
董事會，期待各位的述職報告。
林川臉上的最后一絲表情，也消失了。
他盯著光幕上那個沙漏徽記，以及“董事會”那三個字，眼中閃爍著億萬重計價的光芒，瞬間熄滅，又瞬間亮起。
“董事會……”
他低聲重復(fù)著這個詞，聲音里聽不出任何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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