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瘠的村莊,沒有城市里那么多繁瑣復雜的程序。
媽媽是個極好極好的人。
她提前穿上了自己最喜歡的衣裳,免去了事后其他人給她換衣服。
就那么小小的一把火,就那么燃盡了她所有的痕跡。
媽媽說,那個黑衣服叔叔會回來接她,讓她乖乖在家里等著他過來。
可是喬梨并沒有等到。
她猜,媽媽口中的那個叔叔,應該是個騙子。
媽媽剛離世的時候,隔壁阿嬸還會過來叫她去家里吃飯,每次喬梨都拒絕了。
她知道阿嬸在家里的日子過的并不好。
家里孩子也多。
阿嬸只好每天過來給她送幾個野菜窩窩頭。
喬梨很感激那位阿嬸的照顧,在某次聽到隔壁阿叔罵阿嬸的聲音后,她就關起門來自己一個人熬生活了。
她年紀小,但也聽得出來,阿嬸會被阿叔罵,是因為她這個累贅。
家里還有媽媽提前給她準備好的一些食物。
她會蒸米飯,胃口也小,就算只是吃水煮菜也沒有關系。
日子就那么一天天過了三個月的時間。
家里最后一粒米也沒有了。
入冬后,村子周圍都被厚厚的白雪蓋上,別說是野菜,就是野草都看不到。
喬梨餓了就吃外面的雪。
屋子好像也是有靈氣的,少了一個人,就少了好多人氣,越住越冷。
熬了兩天,喬梨實在是熬不住了,想去外面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能吃的東西。
結果就看到隔壁阿叔扛了個麻布袋子出門。
她悄悄跟在身后,走了很遠很遠的路,才走到一個非常偏僻的山坳處。
喬梨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天。
天空還是青色。
隔壁阿叔用鐵鍬在雪地里挖了一個很深很深的坑。
在他重新扛起那個麻袋時,被雪滑了下,麻袋掉在地上時封口的繩子斷了,露出里面一只滿是血痕的手。
那一刻,喬梨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認出了那只布滿歲月滄桑的手,也看到了里面被折磨到死不瞑目的眼睛。
是隔壁阿嬸。
泥土夾雜著白雪一層一層覆蓋在她的身上。
很快那個深坑就被填平。
雪一直在下。
不需要一天的時間,就會覆蓋到這個了無人煙的地方。
隔壁阿叔對著那塊剛填平的地吐了口痰,扛著鐵鍬,陰沉著一張臉離開了。
沒有注意到白茫茫的石頭后面,蜷縮著喬梨又小又瘦弱的身子。
她不敢在雪地里久待。
喬梨暗暗在附近的幾棵樹上,都做下只有自己知道的記號,又對著那個地方磕了三個頭,就急匆匆想要去找村長。
她想要曝光這件事,一定要給隔壁阿嬸討回公道。
跑了好久,就在喬梨馬上就能到村長家時,卻看到了拎著獵物肉去找他的隔壁阿叔。
村長笑瞇瞇收下了隔壁阿叔的肉,還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訴他放心。
喬梨知道,阿嬸的公道,找不回來了。
因為自從那天之后,隔壁阿叔就到處和村子里的人西裝,阿嬸跟著其他男人私奔了。
就連阿嬸含辛茹苦養(yǎng)大的幾個孩子,也會跟著村民們一起罵阿嬸不是東西。
喬梨想要再求人,再找找其他能主持公道的人。
可是沒有。
也是從那一天開始,媽媽為她豎起的保護墻坍塌后,喬梨第一次直面了這個世界上的黑暗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