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然后便如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打開門,消失在昏暗的樓梯拐角。
沉重的鐵門再次合攏,落閂聲在寂靜中回蕩。
偌大的空間里,只剩下冷秋月一個人,以及那盞孤燈投下的、有限的昏黃光暈。
外面世界的一切喧囂、危險、追逐,仿佛都被這扇門徹底隔絕了。
一種巨大的、突如其來的寂靜,包裹了她。
她緩緩走到那張單人床邊坐下,床板發(fā)出輕微的“吱呀”聲。
身心積累已久的疲憊,如同潮水般瞬間涌了上來。
她感到四肢百骸都酸痛無力,太陽穴突突直跳。
她索性躺了下來,閉上眼睛,任由黑暗吞噬自己的意識。
這一覺,她睡得昏天黑地,沒有夢境,沒有干擾,只有深沉的、近乎昏迷般的睡眠。
直到第二天清晨,一絲微弱的光線,頑強地從厚重窗簾邊緣的縫隙擠了進來,
在昏暗的地板上投下一道細長的、蒼白的光帶,她才悠悠轉(zhuǎn)醒。
她坐起身,感覺精神恢復(fù)了不少,雖然身體的疲憊感仍在,
但那種時刻被窺視、被追逐的緊張感,確實大大緩解了。
她起身,按照韓笑的囑咐,用儲存的冷水簡單洗漱,吃了一點罐頭食物。
然后,她拉開簾幕,回到前半部分的工作區(qū),在桌邊坐下。
在絕對的安全和寂靜中,她開始冷靜地復(fù)盤整個事件。
從嘉爾登酒店的槍聲,到貝爾津什參贊的日記,
再到張阿四的落網(wǎng)和那頁指向“青瓷會”的日記,
最后到針對她本人的、由那個代號“清道夫”的神秘小組執(zhí)行的精密恐嚇與追殺……
線索如同散落的珠子,被一根無形的線串聯(lián)起來。
對手的反應(yīng)速度、資源的調(diào)動能力、手段的專業(yè)與狠辣,
都指向一個能量巨大、結(jié)構(gòu)嚴密、且冷酷無情的龐大組織。
“清潔工”的出現(xiàn),恐怕真的只是這個巨大冰山浮出水面的微小一角。
她意識到,自己無意中觸碰到的,可能是一個足以撼動上海乃至更廣闊地域格局的深層秘密。
然而,安全屋的庇護,也意味著調(diào)查的停滯。
她與外界的信息渠道被徹底切斷,如同被拔掉了觸角的昆蟲,
暫時失去了感知外界危險和獲取情報的能力。
她熟悉的線人、信息源,現(xiàn)在都無法聯(lián)系,也不敢聯(lián)系。
她賴以生存的記者身份和公開活動平臺,也已暫時放棄。
這種從明處轉(zhuǎn)入暗處的被動,讓她感到一種有力使不上的焦灼。
但很快,她調(diào)整了心態(tài)。這段被迫的“潛伏期”,或許并非完全是壞事。
它提供了一個難得的、不受干擾的靜思機會。
以往,她總是被各種線索和即時危險推著走,很少有時間沉下心來,
系統(tǒng)地梳理龐雜的信息,挖掘表象之下的深層聯(lián)系。
她走到那個作為偽裝的書籍前,隨意抽出一本,里面果然是空心的。
但她需要的不是這個。她回到桌邊,打開自己帶來的那個藤箱,
從最底層取出一個嶄新的、牛皮紙封面的厚筆記本和一支鋼筆。這是她為自己準備的“蟄伏期”工具。
晨曦的光芒,透過厚厚的窗簾縫隙,頑強地擴大著它的領(lǐng)地,在桌面上投下一片越來越亮的光斑。
光斑的邊緣,恰好落在她剛剛翻開的筆記本的扉頁上。
冷秋月擰開鋼筆帽,筆尖在空白的紙頁上方懸停片刻。
她的目光沉靜,腦海中掠過無數(shù)個關(guān)鍵詞:朱雀控股、孔雀石項目、k先生、
拉脫維亞參贊、青瓷會、清道夫、冰裂紋、蜘蛛網(wǎng)紋路……
最終,筆尖落下,墨水在紙面上洇開一個清晰而有力的字跡。
那是她深入這場迷霧的核心,也是她決心在蟄伏中深挖到底的根源:
“朱雀……”
外部世界的威脅暫時被隔絕在這厚重的墻壁之外,
但在這絕對寂靜的安全屋內(nèi),一場更加深入、更加專注的內(nèi)心戰(zhàn)斗,才剛剛拉開序幕。
風(fēng)暴眼內(nèi)的短暫平靜,孕育著下一輪更猛烈爆發(fā)所需的力量。
本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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